爆米花
记忆中的新年是和村庄联系在一起的,也是和爆米花联系在一起的,因为它们都是噼里啪啦爆出来的。
腊月刚到,冷寂的村庄渐渐有了温度,也拉开了新年的序幕。新年的信使是一个背着大筐扛着风箱和一个拧着黑罐和火炉的远方人,一声声异地口音的吆喝“打爆米花哟玉米花”,吸引村里的小孩从火炉旁、田坝里涌过来,围着两个外地人观望、叫嚷。外地人自然就开始摆弄在孩子眼里显得十分奇异的工具,铁炉里燃起了熊熊炉火,风箱拉得呼呼作响,小黑罐快速地飞转。“砰!”第一锅爆响了,霎时白烟一团,有在烟雾中如金童玉女穿梭的,有迫不及待地抓把米花往嘴里塞的。这就是最有效力的宣传,小孩子都吃着米花飞奔回家,拽着父母舀上一小袋米到此聚集。
当时,父母还未放假回家,跟着爷爷奶奶居住的我着急得要命,只希望奶奶动作能够快点,不然要排到队伍的后面了。刚跨出大门,一向严肃的爷爷叫住了我们“回来”,然后慢吞吞地掀开似乎从没打开过的瓦坛,拿出一包白糖让我们带上。我可乐呵坏了,这样的米花是最甜最美的。每一次爆声,我们都会争先恐后地冲上去抓上一把,也不管是张家还是李家的。待到我家的爆米花爆出来时,早已没有几人了,他们早就提着米花回屋子里享受去了。这让我颇有几分不爽,原本可以炫耀一番的,现在只能独享了。
或许是先前吃得太多,这带糖的米花也未能逗起我的食欲。回到家中,还没吃上两口就睡着了,村庄的夜晚养成了我早睡的习惯。一声爆响,我从梦中醒来,发现是昨日没来得及打爆米花的人早早地来催促外地人开工。翻身下床,抓上两把爆米花就去看热闹。时不时地给小伙伴炫耀一下甜味十足的爆米花,引得有的小孩强扭家长加糖而挨上一顿揍。总的来说,火焰是欢快的,米花是欢快的,小孩是欢快的,就连那好吃的大娘大婶也是欢快的。最后一罐的爆破声,意味着此次加工曲终人散,两人照旧是带着工具离开村庄,消失在小孩子的视野中,大家都知道他们会朝着另外一个村庄走去,给他们带去欢快。
悻悻地回到家里,奶奶把米花放在碗里,撒些许白糖,抑或是红糖,一勺开水冲进去,米花在碗中翻滚,似乎在爆裂,似乎在欢歌。爆米花就这样拉开辞旧迎新的序幕,直到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相融,开启又一年的美好时光。
至今犹记爆米花,那是村庄的记忆,那是新年的记忆,那是一个关于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