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衢
从光山到郑州,不到五百公里,曾经让人感到那么遥远,远得每走一趟,都要颠来倒去地先计划好几天,然后再舟车劳顿一番。而今,路程还是那段路程,感觉却似乎近了很多。一时兴起,说走就走,半天就可以一个来回。
这种远与近的感觉,其实无关心情。是道路的变化和交通工具的进步,拉近了我与老家的距离。
我第一次到郑州,是1985年。那年初夏时节,我的一组习作获了省里的一个文学奖,杂志社邀我到郑州参加颁奖会。那是我第一次坐汽车和火车,临行的头几天,一想起来就紧张得要命。出发那天,天还没亮,我就请一位同事用自行车把我送到县城,一大早就坐上了从光山发往信阳的长途班车。说是长途,其实还不到100公里,可我乘坐的班车,却在路上摇晃了三个多小时。
到信阳火车站,排了半天队,好不容易才买到一张火车票,待上车后才知道,客运列车原本有快慢之分,而我坐的竟是最慢的那一种。接下来,火车吭哧吭哧跑上一阵,就停一停,再吭哧吭哧跑上一阵,再停一停,等到开进郑州站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终于住进了省文联招待所,又累又饿,我禁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远呢!后来,我调到了郑州,爱人和女儿也来到了省城。如此一来,从老家到谋生之地,一条曾被视为“畏途”的漫漫长路,想不走都不行了。那些年,双亲年迈,母亲又患上了严重的脑血栓,我差不多每个月都要利用周末往老家跑上一趟。刚开始时,很难买到快车票,只能周六一大早就往郑州站跑,等风尘仆仆地回到老家时,多半已是下午四五点光景。第二天,吃过早饭,匆匆别过双亲,就要往县城跑,然后,再在汽车和火车上耗掉整个一个白天,摸黑敲响郑州的家门。
这是我一个人回老家的情形,倘是逢年过节一家三口都回去,那就更作难。记得有一年,春节前夕,我早早地托人买了刚刚开通的“中原之星”的票。腊月二十八那天,我们一家三口背着大包小包,早上五点就顶着寒风出了门,因路上堵车,等我们心急火燎地跑到进站口时,“中原之星”早已发车。没办法,只好临时改签。下午三点多,终于等来了我们改签的“管快”,谁知到信阳之后,发往光山的最后一辆班车也已开走,我们只好就近找家小旅店,先将就一晚再说。那时,我女儿正上初中,她曾有感而发,在作文中发出了“最想回老家,也最怕回老家”的感叹……
日子在天天向好。2006年金秋,我买下了我们家的第一辆车。第一次开车回老家,是2007年元宵节的前一天。头天晚上,我跟女儿把准备回去拜年的礼品都放进后备厢装好,第二天早上7点多启程,4个多小时之后,我们一家就已经围坐在老家亲戚的午饭桌前,吃上了垂涎已久的回锅腊肉和油炸糍粑。
“怎么说也是八九百里的路哇,我刚放下电话,你们就到了,有车,真是方便!”推杯换盏之间,我跟亲戚们一样,内心也是一番感慨……
后来,京港澳高速拓宽,大广高速、沪陕高速、兰南高速、机西高速等相继开通,开车带着最亲近的人走在回老家的路上,时不时地闲聊几句,或是听听旋律舒缓的音乐,偶尔看一眼窗外一马平川的大野和随风起伏的庄稼,那感觉,堪称美妙。
想不到,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开车回老家又落伍了。现在,同乡们回老家,都喜欢坐高铁。前不久,小表哥去世,我乘早上7点40分的高铁回去送他最后一程。70分钟到信阳东站,表姐家的小外甥开车接站,不到一小时就到了小表哥家。祭拜之后,跟亲友们说了一会儿话,我又让小外甥将我送到信阳东站。一个多小时之后,正午时分,同事们都还在午休,我就已经回到了单位。结果,一位同事在走廊里看到我,竟然露出一脸惊异的神色:“你不是回老家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回老家,一条曾经的漫漫“畏途”,居然可以变得如此轻松、如此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