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纪

总觉得今年的秋天格外绚烂，或者是因为心底更加安静了的缘故吧。

十一假期和婉婉等朋友举家去长白山，仿佛应和着千年前香山居士“山斋方独往，尘事莫相仍”的诗句，出发时有几分雀跃。

山下小镇安静，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一条从天池流下来的小河，清澈环绕四周。入住的小店就叫“长白山居”，我选的房间是花卉主题，房间里有木质楼梯旋转而上，门口石头墙壁上有一盏精致小灯，把这居所点染得有几分迷离。一场骤雨之后的早晨，推开窗子，雨滴还在硕大红叶上浅浅睡着，斑斓色彩已经醒来，在微风里轻盈摇曳。一切都是安静着的，就连空气都像是静止的玉，似是轻轻一碰，就会发出清脆声响。忽而，鸟鸣随着雨滴一起滴落，和流水的潺潺声互相融汇，让这个令人有些恍惚的时空，变得生动起来。

雨后的下午，一切都更加清澈和温润，信步小镇河畔，草棚的亭台古旧雅致，有三两个行人沿着石径安静走过，我和婉婉沿着石阶信步而上，絮絮说着话，一转眼从相识至今，已有13年的时光，当年“一见钟情”的相识，已经变成了恒久流长的情分，成为彼此生命里最为厚重的珍藏。就那样一路走到暮色四合，夜的微凉轻轻涌动起来的时候，再携着手，慢慢回到住处。晚饭后捻亮床头小灯读一册书，这山居一日，何尝不是时空罅隙里的一处桃源。

相约去看天池瀑布。乘车蜿蜒而上，路两侧红叶斑斓，如同正进行一场喧嚣集会，有纷纷落叶扑面而来，在车窗前翩然落下，像极了一场缤纷的红叶之雨。路旁掩映于丛林之中的小巧木屋一掠而过，阳光在黄色针叶松缝隙间流动，织成魅惑光影。车子继续前行，抵达瀑布附近的半山时，却忽然就下起了雨，山风裹挟着冷雨，瞬间就穿透了所有衣裳。租了件红色羽绒服，驻足在半山之间远眺，远处雪山清晰可见，瀑布从白雪间奔涌而下，有轰然声响，雄阔而壮观。在这样的情景里回首望去，山下艳阳普照的地方恰似海市蜃楼，遥远而魔幻。中午下山去吃地道的朝族菜，店家拿出自己酿的米酒，新鲜冷水鱼只是简单蒸蒸，有着纯粹清新的味道，牛尾火锅和泡菜炒肉火辣辣地冲击味蕾，主食是石锅拌饭+米肠+打糕，是不是米酒的缘故已经分不清楚，总之是有了微醺的感觉。

择一个午后，去十五道沟，一个红叶和流水合谋的梦幻之所。那些在阳光中叮铃的叶子，总让我觉得是跳跃的音符，和着一路相随的长白之水，竟似是一路都有清扬的乐声相伴了。木栈道上人群熙攘，肆虐红叶和灵动河水相互映照，偶尔停下来，掬一捧清凉的河水在手，任它在指缝间一点点流下，那瞬间的清凉沁入心脾，令人不由得物我两忘。

终需归去。返程时，清晨的光线薄而透明，微风吹动长发的时候，让人想到飞翔的感觉。几日里一直和婉婉在一起，之前曾经觉得有太多话想要倾诉和倾听，真的见了面却只是拥抱、十指相扣、相视而笑，想一想我们本都不是善谈的女子，情意越是深厚，越是说不出口来。或者也正是因为我们如此相同，才会在十几年时间里一直保持着如此淡然而又恒久的亲密，可以相隔两地，也可以一起相携旅行，人到中年自然知道，这是世间多么稀缺的情谊，让人不发一言地默默珍惜。

山路是依旧的蜿蜒连绵，九曲回环中，就又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