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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樱花叩窗

作者: 罗文博2020/04/26抒情散文

四月的天空,噢,应该是四月的最美的天空,到那时,空气中弥漫着粉色的气息,粉色的一切……

樱花,花朵飘落,如雪如画。我们由衷发现“日暮掩柴扉”“晚来天欲雪,只不过,盛开的樱花也不及你一半脸庞的笑容美丽。说明人比花更美。李清照说的”人比黄花瘦“。又是怎样一种境界?

自古人们爱樱花。李商隐很是怜爱樱花:”樱花烂漫几多时?柳绿桃红两未知。“;薛能亦惜樱花:”听时坐部音中有,唱后樱花叶里无。“;白居易的”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表现出一种园中赏樱时悠闲自得的情怀。

今天,人们爱樱、赏樱的高雅情趣一点也不亚于古人。时值仲春,整个世界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可是最醉人的还是徐州彭园的樱花,此时,这里正是樱花的春天!

我是爱极了樱花,犯了痴。我前面几幢楼有两棵樱花,春日,总是齐齐地开,仿佛有人吹了一把哨,打着节拍,它们就开了。开了,就是炫目的白,这白,还略带些许粉,却皎洁,似乎闪着光;开了,就是层层叠叠,那么多叠加在一处,却轻盈,有着雪一般的纯净。

樱花开的时候,我在楼下一遍一遍地走,等风。风吹过来的时候,樱花会落,花瓣飘得很轻很轻,落下来,飘在我的头发,我的衣衫,我的裙摆,我的绣花鞋上;落下来,落在草地新冒出来的嫩绿的草芽儿,水泥砌成的桌椅,木质的长凳子,边上的石榴枝,银边的黄杨上。樱花树很高,最低的枝条都在我头顶之上,站在树下,我是被覆盖,被包围的。真的好陶醉啊,仿佛春风拂面,仿佛浸在无边的春色里。

然后,再徐徐上楼,每一个阶梯的转角处,有窗,对着两棵樱花。第一层,半是枝干半是花,有风骨,有尘世味道。枝干横斜,向着四处伸展。花,似乎是凡花,脱不得俗世的滋养。两三层,枝干减少而花渐盛,变轻,变柔,变静。我最爱这第四层的窗,人与花持平,望出去,窗框俨然已成画框,一窗樱花,是灼灼,是惊艳,是无尘。枝干早被繁花所掩盖,一窗子的轻盈铺天盖地袭人的眼,夺走我的呼吸与思想。我经常在这一层驻足,看一窗皎洁,周遭寂静,只剩下一颗怦怦然的心。

我还是不满足的。我上了楼,会跑到阳台,看屋前的两棵樱花。从三楼望下去,樱花是有光的呀,这光,反照到眼睛里,我无法找到词语去形容它们。

我是多么爱樱花啊!我想躺到樱花树下,我想依着它,睡着它,我想日日陪着它。门前栽樱花,于是成了我的梦。这样的梦,我做了很多年。那一日,去看房,门一打开,看到正对面的西窗,我想,梦中的樱花,终于有了它的落脚点。

我买下了这一窗的风景。我和物业沟通,在窗前住下我的樱花树。

我只关心我的两棵樱花树,可扎根,可成活,可抽枝?我日日看,日日挂心。它们还那么小,我于是算着,等过个三五年,也该与前幢楼房的樱花树一般大小了,也该是枝干横斜,那斜生出来的枝条,说不定会伸到我的西窗,我伸一伸手,就可折了樱花插在瓶中。我想这些的时候,总会笑,仿佛这三五载的光阴已然近在眼前。

如果说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的话,那么人生皆是完美,就不会有”事与愿违“之类的沮丧之词了。我的樱花梦,到最后终究”事与愿违“了。

先是落叶,几片,几十片。问卖家,说是缺水,要勤浇水。于是,日日夜夜里,我提着一桶一桶水下楼。楼下是公共绿化,一桶水倒下去,杯水车薪,只够润它们的根。我一次次往返,倾洒,我对我的樱花树说,快喝,快喝。喝了,才能活,才能开出漫天的花。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即是跑到西阳台,看我的樱花树。我数着它们的叶片,依旧是一片一片地落,这落叶,不似秋日,却总让我心惊胆战,我的樱花树啊!

至初夏,枝干渐枯,渐萎,我心急如焚。我找度娘,我问懂花的朋友,我日日窗前望着它们,它们却毫不理会我的痴,我的痛。那日,我依旧早早起床,透着西阳台望它们,我看到一位园丁模样的人在修剪一旁的树——那一年初夏,雨水极少,南窗那棵我极其钟爱的树,也已枯死了一半。我定是急坏了,隔着窗问他,我的樱花树可还有救?他说,能救能救,得输液。

我的樱花树于是挂上了两只袋子,仿佛人的输液瓶,这让我的心里突然多了些许妥帖。是的,还能救,它们输入这些营养液,定能开出满树的花。这些营养液,比生理盐水贵多了,我一点都不心疼,只要我的樱花树能活下来,只要它们能开出皎洁的花。那年初夏,杨梅格外地甜,我拿出家里最大最黑的杨梅,送给园丁,心里多了一丝安稳。

输了液的樱花树,早就不再抽新枝了,它们立在西阳台前的绿化地里,我还是想着等春来,它们就能发几枝,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台风。

台风怎么能说来就来呢?毫无征兆地,在一夜风雨过后,我的樱花树,齐刷刷地倒了。它们斜斜地倒在石径上,那是通往我们楼梯的小道。树根全都裸露了出来,它们终究抓不住这一片土地。我给卖家打电话,他们说既已售出概不负责,我给园丁打电话,他说遇到不负责的卖家也只能自认倒霉了。是啊,自认倒霉,你看这大风大雨,旁的树也倒了不少,谁还会去在乎我那两棵小小的樱花树?

可我的樱花梦呢?它既已在我心里扎了根,怎么说倒就能倒呢?我问园丁这里有这样的樱花树吗?他说,有!能给我补种一棵吗?他说,可以。我于是定了心,甚至有点懊恼,一开始,我若找了他,定不会损了这两棵樱花树。

新的樱花树就这样种下了,这次,园丁把坑挖得深了些。他是小区的园丁,他的树,也应该会得到多一些的照拂。我心里如是想着,又日日站在西阳台,看我的樱花树。

它活了,我的樱花树活了。第二年早春的时候,它开始抽枝发芽,我看着它抽出第一片叶脉,我的心就惊了一下:我的樱花树,应该先开花,再长叶的!我想要的樱花树,是弟弟家楼下的那种日本樱花,是单的花瓣,轻盈如雪的花瓣,是先开出皎皎的花,再抽出嫩绿的叶,它可以是大岛樱,可以是江户樱,也可以是山樱花。我明明问了园丁,我要这样的樱花树,不是重瓣,不是关山樱,不是普贤象樱呀!可它活了,它是樱花树,却不是我要的樱花树。

抽出第一片叶芽的时候,我给园丁发消息,他说这就是你要的樱花树啊!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我给园丁发消息,他不再回复我,于是,我也不再发消息给他了。

窗前的那棵樱花树,活了。

我的樱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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