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好”事儿
一 学刷牙
六七十年代,在鲁北农村老百姓很少有人刷牙,更不用说教孩子学刷牙了。在一二年级的时候,我在本村上学。教书的老师姓闫,四十来岁,喜欢搞一些珠算、翻跟头等特色活动,引来不少参观团。教室就在我家西侧,一道之隔,是生产大队在我家的老屋基上盖的三间平顶房,北屋,西边两间通着,是教室,东边一间用土墙隔开,是闫老师的宿舍。他宿舍的东墙上镶着一个大玻璃镜子,镜子正对着教室,他在里屋能随时观察到学生们的一举一动。有一天,我上学去的比较早,看到闫老师蹲在教室门口,正用一个刷子在口里刷来刷去,满嘴白沫,心想,这把刷子怎么这样神奇呢?
放学后在家里玩耍,无意中瞅见了姐姐用的牙刷,心里一喜,就偷偷地学着闫老师的样子刷牙,刷了半天也没刷出白沫来。正在我感到不解时,姐姐回来了,看到我正在用她的牙刷装模做样地刷牙,哭笑不得,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说:“你这是干啥啊……每个人的牙刷只能自己用,不能乱用,你用了以后,我这把牙刷就不能再用了,这多可惜啊。”听了姐的话,我心里虽然有些不太得劲,但白沫的事还是没弄明白。等姐平静下来,我扮个笑脸,凑到姐姐面前说:“姐,我口里怎么刷不出白沫来呢?”姐扑哧一声笑了,说:“等你长大了,你就刷出白沫来了。”
后来,我倒是能刷出白沫来了(秘诀是加牙膏),但总是马马虎虎地在牙齿的外壁蹭上几下子就收手,净糊弄事儿。牙看起来坚固无比,其实也经不住“糊弄”,时间长了,会闹事。在天津时,有一次牙疼,吃了药好几天没止住疼,只好去看牙医。牙医往嘴里查看了一会儿,说:“你的这颗牙有个洞,里面塞满了东西,能不疼吗?这种情况光吃药咋行?得补洞。”我问了问价格等具体情况,决定补。俗话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它要是闹起来不光吃不好、睡不好,事还干不好。医生接着又说:“刷牙不能凑合事,外面、里面、上下牙之间都要刷,横着刷了,还要顺着牙缝刷。一天要刷两遍,晚上那一遍最重要。你先回去消炎,等止住疼才能洗牙、补牙……”此后,我再也不敢大意,养成了无死角的“立体”刷牙习惯。
二 攥鸡蛋
大约在三四年级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就转到邻村南宋小学读书。南宋在我们的村东面,相距也就三四里地。教我们的是一个姓王的老师,个子不高,也住在教室的里间,不笑还好,笑起来反而叫人生怕。有一次,他在课上讲了一句“好汉攥不烂一个鸡蛋”,我心里很纳闷,鸡蛋壳儿薄薄的一层,轻轻一磕就破,好汉怎么会攥不烂呢?带着这个疑问,我放学后一回到家,就赶忙跑到鸡窝前,掏出一个鸡蛋来,用力一攥,结果被蛋液泚了一脸,身上也溅得一塌糊涂,我赶忙把蛋壳内剩余蛋液倒到碗里,把衣服也擦干净。鸡蛋是我家的稀罕物,平日里舍不得吃,还指望着拿它换钱呢?不能白白糟蹋了。我知道自己小小年纪,肯定不会比“好汉”还“好汉”,那问题出在哪儿呢?难道是老师说错了?我急手马脚地找到哥哥,说明情况,哥哥笑着说:“老师说的是手上均衡用力,你用手指往里抠,能不烂吗?”听了哥哥的话,我还是半信半疑,但终究也没有再去做“实验”。
三 叠被子
小时候,起居有妈管,不用叠被子。稍微大了些,妈教我叠被子,我调皮不学,妈要管教,奶奶会出面护着。就这样,我被“娇惯”着读完小学。读初中要到六里之外的镇中去,没自行车,要走着上学,需自带窝头、咸菜,而且还要住校,一般三天回家一次补充“粮草”。男生宿舍在学校的东北角,北屋,砖瓦房三大间,通着,地面上用砖砌上约四五十公分高的大通铺,四个班的男生挤在一处,没有一个叠被子的,更没有晒被子的。砖床吸潮,长期不晒被子,被子都能攥出水来。厕所离宿舍三四十米,偏东,晚上没有一个去厕所小便的,因为门口就是一块菜地,直接浇地岂不是更方便?夏天,离宿舍大老远就能闻到臊气味儿。班主任史老师,矮个子,大嗓门,民办教师,教我们数学,不拘小节,一心抓成绩,似乎不在乎这些小事。
不久,班里来了两个实习老师,都是大学生,名字记不得了,一男一女,穿着打扮得体,谈吐举止文明。他们看不管我们这种散漫邋遢的样子,决心整顿,其中包括叠被子、晒被子、上厕所等几项内容。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吗?当着实习老师的面,我们开始比赛叠被子,看谁叠得又快又好。一声令下,我三下五除二叠完了,不算慢,看着还没叠完的同学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还暗自得意。老师一一检查时,指着我的被子说:“你看看,你的被子这样好看吗?被子边外露着,应该叠到里头。这被子也不平整,四角也不方正,叠完后你得在上面压压找平,四角抻一抻找棱。”说着,老师做了个示范。本以为天下最容易的事还有这么多道道,当着同学们的面,我的脸通红,检查时其他同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四 放响屁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拉屎放屁的?理是这么个理儿,放屁得分场合。在家里,没人的时候,你爱咋放咋放,谁管呢?要是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放屁,守着老师、同学放响屁就不好了。初中的时候,上语文课的老师姓商,中专才毕业,年少气盛,说话幽默,爱损人。有一次上语文课,同学们都安静地听讲,商老师在台上讲得唾沫星子乱飞,正起劲,讲课被一悠长而婉转的屁声打断,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姓李的同学正趴在课桌上约会周公,大家绷住了脸不敢笑,只见商老师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听口音不像本地方言嘛。”哈哈哈……大家哄堂大笑。此后,大家都长了记性,再也不敢在班内放响屁,不然的话,会有一句“听口音不像本地方言嘛”等着你。
初三的时候,班里插进来一个姓刘的复课生,和我同桌。自习的时候,三番五次往教室外跑,一开始我不知道啥情况,大小解也不至于回来得这么快啊,我估计他可能听谁说过这个典故,出去送屁了。我脸皮薄,在班上有屁不敢放。偶尔来不及往外跑,没办法,也放个抽溜子屁(隐屁),反正这么多人,澡堂子里尿尿没法查。有一次推断失误,结果放了一个响屁,看到大家都往我这里看,我赶紧自嘲说:“你看,我真没用,屁大的事我都自己做不了主。”
在家里,亲人间比较宽容,相对来讲放屁比较自由。哥结婚后,有一次一家七八口人围在一起吃饭,饭菜比较丰盛,我吃得很舒心,也很放松,不自觉地放了一个响屁,随后抬起头,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了笑,我看见哥的脸色不太好看,我明白了,有新嫂子在场,有屁应该送出去。
放屁有学问,有忌讳,放不放既要看场合,又要看人员。学了些放屁的道理,对以后工作有用,在办公室、课堂、会议室、饭局等公共场所不至于尴尬。如今,由于一直工作繁忙,长期久坐,气郁不舒,想放个响屁都很难呐!
五 乱吐痰
今年疫情闹得厉害,天天憋在家里刷疫情,知道随地吐痰可能会传播病毒,决不是小事,每次出小区买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换鞋,害怕踩过“地雷”。小时候,在农村地面大,随地吐痰没人管,即便是在家里或者村小,全都是土地面,也没几个人在乎。有一次,坐汽车去济南办事,一下汽车,感觉嗓子痒,随地吐痰的老毛病犯了……没等“痰”落地,身边就围过来三个便衣,横眉立目地说:“你随地吐痰,罚款五十元。”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城管部门雇来的临时工,罚款的多少和他们的工资直接挂钩,你说他们能不瞪大眼睛“执法”吗?啥话也别说了,该交“学费”还得交。后来去外地读书、工作,地面都是洋灰的,或者铺了地板砖,用不着别人提醒,也不会随地吐痰了,否则,不用说别人,自己这一关就过不去。每当出远门,我都会带上手绢,或者往口袋里塞满手纸,跟个娘们似的,我已经交过一次“学费”了,不长记性还行!
我乃“百无一用”的“呆”书生,是生活教会了我许多书上没有的东西,它陪我成长,伴我成熟。这不就是我的老师么?这老师不该感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