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那些日子
人们常说,男儿不当兵,是人生的一大遗憾。我很幸运,没有这个遗憾,这一生,不仅当过兵,而且一当就是十几年,当的还是特种兵,是军中的王牌,无比神秘、神奇、令人神往的空降兵。
记得当年,部队生活条件差,吃顿水饺都是稀事,可我们这些兵仍然朝气蓬勃、激情似火,用青春和力量、用智慧和汗水去为军旗增辉,谱写出一曲曲激情、豪迈的军旅凯歌。在训练场上,我们更是不含糊,机智勇敢、顽强拚搏、甚至用意志和体能去挑战生命极限。
现在,蓦然回首过去的那些日子,那些珍贵的瞬间,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和回味无穷的趣闻,尤其是那些难以忘怀的点滴往事,我依然情不自禁区,甚至热血沸腾,精神焕发,力量无穷。
一、参军入军
四十年前的那个秋天,天气逐渐由凉变冷,最后肌肤上还能感觉到几分寒意。我如愿地通过政审、体检……,终于实现了多年夙愿,顺利地穿上了崭新的上绿下蓝空军军装。
前几天还兴高采烈的我,到了临行同亲人告别的时候,却沉默不语,依依不舍。在堂屋里,我整理好行装,立在头发花白、脸上堆满皱纹的父母亲跟前,良久了,才说:“爸、妈,儿子就要走了,您们一定要多多保重,要好好……”
此时此刻,我情不自禁,心中仿佛有千语万语。但是,我嗓音似乎哽咽了,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任泪水在眼帘里直打转儿。
“儿子,你去吧!我们都很赞成你去参军。可是,到部队后,你不能再任性,一定要好好干,听首长的话,与同伴友好相处,争取干出点成绩来。”通情达理的母亲说着、说着,泪眼婆娑,已经泣不成声。母亲那铺满皱纹的脸上轮廓分明,深邃的双眼炯炯有神。母亲一生耿直,明白事理,是很要强的家庭女主人。
“是呀!儿子,听你娘的话,去吧,大学没考上,希望你到部队能有息。”坐在低矮的凳子上,父亲粗糙的手指间夹间自己卷制的烟卷,轻轻地吸了一口,嘴里吐出一团烟雾,抬头慈祥地看着我,心疼地叮嘱道。
那天上午,天色突然放晴,阳光明媚,秋高气爽。在哥哥、姐姐和众乡亲的簇拥下,我背着部队刚发给的行装,披着阳光,载着父母的希望、家乡人民的嘱托,离开了生我、养育我18年的家乡,踏上前往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征程。
二、叠被子
真没有想到,我们踏进军营的第一天,上的第一课竟是叠被子。
新兵班班长告诉我们,被子要叠得要像箱子一样方正,像书本一样整齐,棱角分明。床铺要整洁,床单拉得要像桌面一样平坦。他边说边拉开被子,给我们做出示范。
班长双手协同有力、干脆利索,眨眼功夫,那床草绿的军被叠得有模有样,有棱有角,还真像一口平放着的箱子。我们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这?……”纷纷伸出大拇子。
接着一段时间,我们边进行队列训练,边继续操练“叠被子”这项科目。为了练好了这一科目,我们几乎使尽全身力气、穷尽了一切方法:用书本夹、用尺子量、用手掌挤压……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半个月,我们如愿以偿,顺利完成了这一训练科目。先前我们用时半个小时,有的战友甚至要花一个多小时,后来只需要一、两分钟,而且绝对是高质量。我的被子早已进入了“优秀”等次,床头已经挂过几面“三角旗”。
可是,我们心里仍很困惑:“叠被子,还要叠得方方正正。这玩艺真是费力又劳神,有这必要么?”
一天,师里大肚子尤参谋长来连队视察,我便斗胆问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呵呵一笑,便稍加严肃地说:小同志,这可不是小事,事关我军的战斗力呀!听后,我还是很不以为然。事隔多年,我被调到军机关工作,才慢慢明白其中的道理。据军首长说,七十年代,有一位外国元首到我国访问,视察我军的内务,指着线条清晰、棱角分明平放在战士铺板上的被子,睁圆蓝色的大眼睛,连声夸称道:“中国军队,了不起!了不起!这样的军队绝对优秀,天下无敌!”
三、拉 歌
部队生活有一种习惯,饭前、会前、那怕是集中看电影前,都喜欢唱歌,拉歌更成了常事。我们也高兴这种生活,每到拉歌之时,战友们一个摩拳擦掌,情绪激昂。
军营内,经常歌声嘹亮,那阵阵歌声如滔滔江水奔腾咆哮,似虎吼雷轰鸣,激荡着整个军营,娓娓余音回荡在军营的上空。
“走向打靶场,高唱打靶歌,豪情壮志震山河,子弹是战士的铁拳头,钢枪是战士的粗胳膊,瞄得准来打得狠,一枪消灭一个侵略者,哎!消灭侵略者!……”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革命把我们召唤在一起,你来自边疆,我来自内地,把我们结成一个钢铁集体、钢铁集体。战友、战友,这亲切的称呼,这崇高有友谊……”
“一分队,来一个!”“二分队,来一个!”“……”这样声音此起彼伏,战友们的声音歇斯底里,纵情高歌,谁都不愿意落后。
拉歌时,往往是一个连队一个方阵,有时以营为单位。一些激情昂扬的队列歌曲是我们的家常便饭,每次必唱,经常是一个方阵还没唱完,另一个方阵紧接而上,如滔滔江水,似滚滚洪流。
那时,军队几乎没有抒情歌曲,绝大部份是队列歌曲。尤其习惯性唱这些老歌,战友几乎都耳熟能详。这些歌曲的歌词激越奔放、铿锵有力,旋律豪迈、雄壮,能唱出战友们的心声,唱得战友们一个个意气风发、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现在,我每当听到这些队列歌曲,就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当年的军营生活,那情、那景、那些激情的画面、战友们那那激情飞扬的神情,那爽朗的欢声笑语……
四、写家书
唐代诗人杜甫曾有“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之句。不过,没有当过兵的人可能没有这种感受。我们这些当过兵的人,才切身感受到知道什么叫“家书抵万金”。
记得,每年新兵到达部队后,第一个周末休息日,战友们百分之百地便是不约而同的做同一件事:写家信。
泼墨抒怀,给父母、给未婚妻、给朋友……速速地报个平安,汇报一番部队那绿色的新奇。少数感情脆弱的战友还要在信中诉说一番,倒倒心中的“苦水”,甚至在信笺上滴下几滴泪水。然而,绝大多数战友则有写不完新鲜事儿,说不完的心里话。
过去的通信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发出去的信至少要得十天、半月才有回信,有的甚至需要更长的时间。
每到夕阳西下,战友们黄昏收操归营后,常有人去找文书,问的第一句便是:“有我的信么?”深情的眼神里充满着无限的期待。
信,是当年战友们和亲人联系感情的最佳方式,也是唯一方式。
记得,那些在家已经谈恋爱的战友,更痴情写信。一些文化水平不高的战友还会请人做“秘书”,我就经常做他们的“秘书”。不过,那可是个有“价”的“差事”哟,写一封情书得抽一包烟。
当年,部队文艺生活虽然丰富,一些战友还是寂寞难耐,尤其晚上和节假日,曾就流传过“白天兵看兵,晚上看星星”说法。许多战友第一次远离家乡和亲人,那种离别的断肠之痛是现代信息社会的人们所体验不到的。
部队首长很理解战友们的心情,专门安排出正课时间让战友们写家信。还说,让战士们勤给亲人写信,既可以加深感情,也可以提高文化水平和写作能力。
五、空中跳伞
空降兵也叫伞兵,它神奇、凶猛、顽强,以空中投送、空降到战场为作战方式。最大特点是装备轻型、便捷,部队机动、灵活,兵员精锐、机警。
我们的空中跳伞潇洒无比,既惊险、剌激,又激情、浪漫。
每到柳绿花红的春天和秋高气爽的初秋,古城郊外二十公里处的三家店,是一片沙丘地带,那细如粉末、柔软如绵的黄沙,阵阵微风吹过,轻轻扬起,婆娑起舞,宛如一道撑起的薄纱屏障,又仿佛正在燃烧着的火焰。
我们乘坐的飞机经常来到这黄沙丘陵碧蓝万里、浩瀚静寂、犹如湛蓝的大海、辽阔而神秘的上空进行伞降训练。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划破静寂的天空后,一架架银色的战鹰总是列队从古城上空方向接踵而至,呼啸盘旋。
瞬间过后,一架架战鹰后面,我和战友们一个个身形矫健,身轻如燕,从飞机仓内敏捷跃出,抛向空中,洒向蓝天白云。
转眼间,金色的沙丘上空,湛蓝的天空和悠悠的白云之间,熠熠生辉的银鹰下如梦似幻,一朵朵五颜六色的伞花竞相绽放。
不一会,朵朵花排成队,列成行,遮天蔽日,像朵朵祥云悠悠荡荡,似雄鹰激情追逐。伞花徐徐而降,潇洒浪漫,如神兵天降,似仙女下凡,更像汪洋中的一朵朵激情飞溅的浪花,洋洋洒洒。
几分钟过去了,我和战友们陆续降落到地面,部队迅速完成了集结,形成一股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战斗力量。
这就是我们激情浪漫的空降兵部队,它曾经在朝鲜战场鏖战上甘岭,打退了敌人八十多次轮番冲锋,令美国人闻风丧胆,令所谓的联合国军部汗颜,创造世界战争史上的神话,不断涌现出黄继光、邱少云传奇式的战斗英难。
这只是空降兵伞降训练的一项科目——陆地跳伞,还有森林跳伞、高山跳伞、水上跳伞等,更富有激情、浪漫的诗情画间和惊险、剌激、神秘、神奇的色彩。
30年过去了,我依然怀念人民军队,怀念我们曾经的战斗过部队,怀念那绿色、生机勃勃的军营,怀念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更怀念那些曾经同甘共苦、同吃一锅饭、同举一杆旗、朝夕相处、亲如兄弟的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