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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如山

作者: 陈瑞麟2019/12/17经典散文

说起父亲 ,我总感到无从下笔,因为可写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但是,每当我见到他那坚挺的身躯和忙碌的背影,就有一种执笔的冲动。

父亲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在15岁时,因机缘巧合,离开家乡,来到浙江省的温州一中(温州市重点中学)念高中。他的求学生涯并不圆满,在他读高二的时候我爷爷退休了,于是他被爷爷召回家乡的罗定师范顶职,从此诀别了中学校园。后来,父亲发奋自学,通过考试入读了广东教育学院干部班,并在不久后考取了公务员,得以进入机关单位工作,一干就是几十年。

如今,父亲年近六旬,即将退休,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做了半辈子的老黄牛,也该享受一下人生了。现在年迈的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只要稍有空闲,就会陪伴在我左右,陪我度过人生的低谷。他就像一位守护天使,在恐惧中安抚我躁动难宁的心,在失落中收拾我支离破碎的情绪。回想起这段温馨的时光,我总是倍加珍惜。因为,我惧怕好景不长。人生短短几个秋,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回想起当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对父亲都充满了误解。在我读初中之前,父亲工作很忙。常要为生计风里来雨里去地奔波。为此,我只能过着与母亲长相以伴的日子。而母亲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与她生活的过程中,我得不到应有的快乐,日子过得枯燥无味。这时,我就会时时想起他,盼他赶快回到我的身边,陪我共度快乐的时光。可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那时候,我想对他说:“父亲啊!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仍下我不管呢?难道在你的心目中,钱占的份量比爱还重吗?”但自始至终,我都把这句话深藏在肚子里,没有将它说出口。而父亲,依然我行我素地上班,下班。无暇顾及我的生活。在那段日子里,我每天都闷闷不乐。于是,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我把对他的思念都留给了迷人的星空,让静夜的风把我的心声捎到他耳畔。只是,那时,疲于奔命的他,能听见我内心的呼声吗?

我对父亲的误解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我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一本“优秀驻村干部“的荣誉证书,那是市组织部给予他的表彰,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对工作是那么的认真负责,而不是我此前所认为的只顾钱不爱家。他舍小家为大家,公务繁忙,身不由己,才导致没有时间陪伴我,这是他的无奈。

由此,我内心的怨气消退得无影无踪。

此后的几年时光中,母亲长期在外打工,岁月终于让他回到我身边。而在这个时期,我才渐渐明白什么叫“父爱如山”。在读初三的时候,我以全市普通班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罗中的重点班。本以为前途一帆风顺,却因患上阿斯伯格综合征(目前是一种绝症)被迫在高一下学期休学,此后两次重返校园求学均以失败告终,我的求学生涯就此终结。那时的我,悲痛欲绝,而那时的他,也已心力交瘁——望子进大学的梦想破灭了。那时,他的双鬓更白了,疲惫的面孔斑驳不堪,尽显沧桑。我分明看见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额头上的皱纹裸露无遗,像非洲大裂谷那一道深深的沟壑。手背是那么的粗糙,像快要龟裂的样子。在那段时间,有时候我回到房间,在桌面上拿起父亲的旧照,照片上的父亲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光滑的肌肤,看上去是那么的英俊。虽有几丝白发,却是瑕不掩瑜。对比今昔,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是啊,父亲受到的打击太大,才变得形容枯槁。

在此后的几年、他带我辗转各大医院看病,医生给我开了不少药,可那些药吃下去收效不大。这种病的特点是会导致患者产生社交障碍,正因如此,我在与同学的交往中处处碰壁,自己的个性得不到展现,最终影响学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在过去的几年中,我常常会绝望地问父亲:“爸,我没有机会读大学,我的未来是不是没有希望了?”这时,父亲便会沉默不语,父子连心,我能感觉得到他的悲哀。可是,他总是在我面前表现出坚强的一面,用他有力的手掌握住我,并用充满希望的话语来开导我:“孩子,不要绝望,条条大道通罗马,你的人生之路还很长。当一条路走到尽头,没有发现心仪的风景。这时,不妨另辟一条新路,直至走上成功的巅峰。”那一刻,我看到了光明。我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愿放下,那双大手很温暖,它带给我涅盘重生的力量——那是父爱的力量。

为了舒缓我心中的悲痛,父亲每天都会在傍晚时分带我到广场散步。夕阳的余晖涂抹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整个广场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微风吹拂,放眼望去,前方的小树林沙沙作响。小径上,游人在缓步而行,陶醉在这静谧的黄昏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和谐,犹如一幅唯美的风景画。父亲和我边走边谈,或谈文论艺,或戏说人生,或针砭时弊。他尽可能地和我谈些我感兴趣的话题,使我从压抑的情绪中得到释放。兴致来时,我俩都会开怀大笑。黄昏下,一串爽朗的笑声消融在夕阳里。

父爱是心灵的治疗师,它总是带给我满满的正能量。它告诉我,世界是美好的,要用希望拥抱未来。

在我失学后,为了我的前途着想,父亲根据我的特长,为我在肇庆找了一位资深的书法教师。这使我从绝望中走了出来,向着这条全新的人生之路不断地迈进。在学书的过程中,我遇到了困难。我学的是欧体,众所周知,欧体的钩是很难写的。然而对于这样的“重头戏”,老师却仅示范了一次。老师写完后,我反复临习了数十次也始终不得要领。当时我由于求学心切却又久久未能领悟其精粹,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因而向老师提要求:“老师,我能不能先别写别的字,直到你把这个钩的技法教会我为止?”没想到老师固执地说:“瑞麟,你要听老师的话,别太专注于这个钩,先把其他的字写好了再说!”

事与愿违的感觉是难受的,我当时差点就哭出声来。

回到家后,我把委屈向父亲倾诉。最后,我赌气般对父亲说:“爸,我再也不想学书法了!”父亲听后,眉头紧皱,点上一根烟,猛吸几口,思忖片刻,斩钉截铁地说:“儿啊,无论你在学习过程中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下去。你要知道,做什么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只有跨越重重障碍,才能到达成功的彼岸。至于你说的事,我会与老师协商,力争让他为你调整教学方式。”那一刻,我对他充满了感激。

为了选择最好的沟通方式,我亲眼目睹他在床上苦思冥想,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在上班的路上,在吃饭的过程中,他也常常琢磨着与老师谈话的内容。父亲下班后,我常常看见他在沙发上纹丝不动地坐着,口里叼着一根烟,认真地思考,有时还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着。由于劳累过度,他的皱纹明显加深。在日光的照耀下,他往日魁梧的身躯消瘦了不少,神采奕奕的眼眸也变得暗淡无光,头发蓬乱不堪。每每看见他那憔悴的身影,我的泪水不禁潸然而下。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他用恰到好处的言辞打动了老师,使其为我调整教学方式。最终,我把这个钩学到手了。这一切,都满载着父亲的功劳。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让我能学到真本领。而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书法方面小有成就,先后获得了两个全国青少年的奖项。我在学艺的道路上能取得长足的进步,得益于在我遇到困难时父亲的鼎力相助。

从小到大,我的身体一直虚弱不堪。为了增强我的体质,父亲为我报了游泳班。在水上训练时,有一个动作我始终学不会。挫折感使我产生了放弃的念头,这时,我看见在一旁监督的父亲眉心紧锁,严厉地对我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不会的动作我教你!”那天上午,骄阳似火,父亲站在游泳池边看教练示范,边学边教。他的额上渗出了晶莹的汗水,如雨般大滴大滴地坠落。可他丝毫不在意,用手抹了抹,就又继续指导我。就这样,直到游泳池上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在那里教我。见我难以领悟,他很着急。那天,他讲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今早宁可不上班也要教会你。”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我感到心里暖暖的。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毒辣,父亲仍不知疲倦的比划着,他时而站着,时而蹲着,时常可以敏锐地发现我动作的错误,每当这时,他会叫我游到他面前,不厌其烦地纠正我,那认真的态度就连教练看到了也赞赏有加。在我练习的过程中,他一直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我。从他的眼神中,我读出了他的严厉。在他的词典里,只有成功,没有失败或放弃。因此,我丝毫不敢松懈,在水中依样画葫芦地练习。水花不规则地翻滚着,我奋力地划动着双臂。渐渐地,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收放自如。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动作终于被我熟练地掌握。这时只见父亲脸上紧绷的肌肉松驰了下来。他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父亲就是这样,他从不允许我向困难低头。在挫折面前,他总是要我勇往直前。

父亲不仅处处为我的前途着想,还会在生活上时时教育我。例如,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父亲总会用举例子,打比方等方式向我讲授做人的道理。这些道理或深或浅,或雅或俗,发人深省。它们犹如一盏盏指路明灯,照亮我前进的道路,使我在人生旅途中不至于迷失方向。在这些道理中,他讲的最多的是“做人要像青松一样正正直直。”这平凡朴实的话语不由得使我想起了他的为人。是的,父亲作为一名国家干部,在几十年的任职生涯中,从没收过一分钱贿赂,从没办过一件违心事。对于待人接物,他有自己的准则。在世事纷扰中,他从未越过道德界线和法律底线半步。

在父亲与我生活的长卷里还有许多令人动容的面面。只是,纸短情长,我不便一一记叙。如果非要用一段话作为全文的结束语,那么我就用下面这段话作为我对父亲最长情的告白:

时光的年轮一路碾压过来,父爱如影随形地陪伴着我,就像一道明媚的阳光,

驱散我的心头的阴云,照耀在我身上,让我感受到爱近在咫尺。感谢你,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