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

小时候，经历过饥荒。那时，炊烟就是琼瑶仙雾。
每逢连阴多雨，做饭时，娘会说：没活干，肚不饿，下顿冒烟吧。
奶奶就会反对：
那不中！人烟人烟，有人就得冒烟儿。不冒烟儿，就是家里没人了。就是白水煮野菜，也得冒冒烟儿，图个人气儿。
那时，我觉得，奶奶简直就是灶神。
节假日，坐在卧龙岗上放羊。肚饿了，东倒西歪地躺着，盼着岗下村落里冒出白烟儿。
村里响起一阵又一阵、高高低低的呼儿唤女吆喝，我们就来了精神。一个个跳起来，蹦起来。挥动鞭子，駆着羊群，跑着，笑着，吆喝着，奔下岗去。
炊烟，就是人气儿。
炊烟，就是期盼。
炊烟，就是温暖。
炊烟，就是家的呼唤。
忘不了，娘送我上中学，在炊烟里为我装馍馍。
忘不了，爹送我上大学，在炊烟里的殷勤嘱托。
工作后，走进袅袅升腾的炊烟，坐过千家万户的灶台。看透了炊烟的颜色，品出了炊烟的味道，读懂了炊烟的涵义。
多少次，我在中的炊烟里哭泣，那是我看到了“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惨象。
多少次，我在梦中的炊烟里欢笑，那是我看到了“喜看稻菽千重浪，无数英雄下夕烟”的乐景。

炊烟，我的摇篮，我在炊烟里长大。
炊烟，我的大学，我在炊烟里成熟。
炊烟，在脑海里飘逸。
炊烟，在心空中升腾。
炊烟，在灵台上虹化。
炊烟，以她的浓淡隐现，幻化着战争与和平。
炊烟，以她的开散聚合，演绎着贫困与小康。
啊，炊烟，是我心理宇宙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我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高处，望着远处的烟村，吟诵——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