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从未走远

花开的夜晚，风轻轻飞舞，细碎的花瓣扑在脸上，透明的冰凉。我静伫在芳草萋萋的河畔，独守一轮明月，想你会不会乘着一叶莲舟，踏水而来……

此刻，我已倦了闲池花落、坐看云起的平淡。我想放眼山河，看那茫茫尘世、浩浩风烟；看那百仞青山，千里涧水。我想让彼此的思念，明灭于远山近水之间。

你没来，我不敢老去……

寂寞深处，白驹过隙，那年五月播下的花种，孤独了一季又一季。忘掉它，花了我整个秋天的心思。采撷它，却耗费了你十年的光阴。想要保存它，是否要用尽我们全部的生命？

曾经，想要与你禾锄暮耕，在这花阶柳间，洒下芬芳满园。春去春回，不见你翩然而至的身影，千滴白露落成莲花。我唯有伴着如豆青灯，粒粒细细地揉捻，让所有的芬芳在指间生硬至麻木，让心渐渐僵冷。

如果这样，可以不再想起……

我向往临水而居、风入松林的感觉，可以坐拥书城，红袖添香，可与翩翩佳人，剪烛西窗……

于是，沿着崎岖蜿蜒的路径，闹市深处，我觅到了这处僻静清幽的小屋。

这里，没有素琴韵调喑哑洞箫，没有檀木香屑瘦笔如花，没有爬满青藤的门扉，细密婉约的竹帘，没有青灯古卷书香盈怀，绿树荫蓊雕栏如画。唯有疏雨摇碎窗外的火树银花，冰凉凄美，如痴如醉，轻抚素弦，便恍若回到了生命的上一个轮回。

这便是我寻觅已久的家园，我时常端坐如云，微笑的眸子想像初见你时的欢颜。

如果这样，可以留住你……

想象你来，我会为你沏一壶茶，研一砚墨，捧一卷书，让衣袖上的花香，不经意地飘落在你眉间手心。或是依偎身旁，从迷乱的繁星看到摇曳的树影，从木棂的窗看到白玉盏的杯，再看你我欢笑的容颜，在碧绿的涟漪中蓦然溢浮，腾腾地暖，幽幽的香，瞬间开成灿烂的芬芳……

想象你来，我会点一瓣心香，与你月榭携手，共赏藕池千朵；陪你露桥闻笛，击鼓而歌，任由衣袖里的瘦骨咏出婉约诗词，任由你凌乱的脚步舞碎晶莹露珠。

如果你来……

听暮咽，黯空吟，不想我的诺言，太重……压了前世再压今生。青石巷的追溯，我孤立的身影苔迹斑驳。遥远的你，在愈行愈远的跫音中渐轻渐薄，仿佛不堪一握的幻梦。说什么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清冷夜雨，真能尘封那无尽的思念？无情柳绿，真能化去那日夜的梦绕魂牵？没有执手相看的泪眼，红墙翠帷，锁住的是怎样的哀愁与情结。断竹残笺里，唯借明月相问，记否前世青灯古卷欢舞轻罗小扇，今生月榭携手遥看碧海青天？

霜，憔悴了红颜；雪，浸湿了素衫。

不希望，倾心相遇，只能换得一季的美丽，聚日苦短，偏偏割舍不下上天的赐予。秋水之上，红尘之中，以为自己会很努力地追溯你，寻上去，到一个没有阻隔的轮回中去，许你，以我的所有，没有顾虑，没有虚词，给你，以我的生命，为这缘，绾结同心。而伶仃长夜，芭蕉落雨，入耳尽是滴滴密密的哀愁。执笔之间，前尘往事，散若云烟。

你我，终不再是风花雪月的少年。

告诉我，还会有纠缠前生后世的因果么？我该如何让所有的美好都湮失在风的背后。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是虚幻的，是会说话的寂寞，是哀伤夜里独自睡去时的温柔一笑。

……

翻开的书页，已轻轻合上，纵纵横横的枝桠，寻不到孤独的帛巾，苍白的手，已无力再挥动衣袖。

今天，想说给你听，不管缘起缘落的沉浮，还是镜花水月的虚无，对你依旧是挥之不去的眷念，弃之不去的心苦。不能为你留驻曾经的容颜，唯有折一支瘦笔，怀几页素笺，让刻骨记忆，带着瓣瓣心香，在纸的一端飘舞成花。

只要你记得，曾经有一个我，曾经有一个你，曾经地相处过。

我并不孤单，因为我们的爱，总在心间，我们的心，也从未走远！向前一步，即抵达你十指柔曼的旋律，退后一步，是一万年之外，再也回不来的望眼欲穿！

保持这样辽阔的距离，也许是人间最美的情意，无须寻觅。抬头望着天空，高远，宁静，蔚蓝，阳光灿烂，我们存在于彼此的心中，灵犀一动，静默鸿蒙，我们已悄然走过逝者如斯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