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与灿烂

印象中森马主要是男装。但刚一进店门，就发现了那个藏蓝色的衬衣也或许是薄款的女式短风衣。它是她喜欢的式样。

进了试衣间。明亮的节能灯照着镜子里中年女人的脸。没有光泽的暗黄色两边脸颊上有大片的蝴蝶斑。蝴蝶斑与脸颊底色的搭配，重叠融合的天衣无缝，自然得如同与生俱来。如果没有凹凸起伏的灵动五官，这样的一个平面加以打磨，或许能成为独具特色类似琥珀的天然艺术品。可是，这不是一个平面。这是一张四十岁女人的脸。

额头上两道不深不浅的抬头纹，再厚的粉也遮不住它们的痕迹。眼角是虽被眼霜阻止却仍伺机偷偷生长的细纹，似雨季流量凶猛的河水，纵使再坚固的防护堤岸，也被它找到了决口之处。粗细均匀的长长眉毛下，是聚集了诸多沧桑的眼睛，有着跋山涉水历经风雨的疲惫。浅然一笑时，却是一丝矜持一丝淡定一丝忧郁一丝纯净的不改善意的容颜。

左鬓的长发，突然有了许多花白。岁月是顽皮的孩童，他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也不忘白了黑发枯了青春。大撮白发的出现，似乎是猝不及防的打击，突然让人心生悲意。衰老如此霸气，刹那间毁人心志，让人一瞬间便可萎靡颓废。这样便发现，试穿在身上的新衣服，那么喜爱那么适合她的颜色，却怎么也穿不出年轻的痕迹。

才觉得，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人们不承认或忽略它的存在，不屈服或力图抗衡它的威力，那只是人们有着不甘心被征服被屈从的倔强心理。终于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时光是飞流直下的瀑布，所有的一切，会被它的强大击成泡沫再付诸东流而销声匿迹。

凄凉忽然漫无边际的袭来。因为那伸出手而抓不住飞逝的过去。因为那一片曾经的鲜活，只剩下没有血肉的森森白骨。

伤逝殆尽。转而又想。对于未来，眼前却是极好的光阴。这是从今天开始往后最年轻的时日，这是从今天开始往后最美丽的一天。对于往后，今天总是最好的。而这样的话语，适合往后的每一天。想到这里，那些感伤如同乌云，瞬间消散无踪。

一念起，黯淡。一念起，灿烂。其实生活并不难，只需要过好每一天。

付款。打包衣服。走出店门。太阳出来了。有点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