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课两天的流水帐
二零一三年五月六日这一天过得极为艰难。
七点整至十二点
我同往常一样,早早地来到教室上完早自习后,就到菜市场买菜。回来的路上就听教务的黄主任说,今天的书法教师第一节课要集中七年级的部分学生搞书法培训,要我拿相要机拍照一下,然后写个小报道什么的宣传一下。我不敢怠慢,就到书法练习室煞有介事地照了几张相,到学校食堂随便弄一点过早的东西吃了(学校早点对教师是免费的),然后就到办公室的电脑上去敲击"书法教育进课堂"的文字,顺便把相机卡里的照相附在文字里,之后就去坐班。其间接了其他乡镇的几个老同学的手机。其中一个黄家口的同学说,他们让学生在教室里自习,老师们都站在雨中,打着伞,反正没有进教室和办公室。他的一番话提醒了我,我才知道今天是"5.67"罢课的第一天。我说我们这边像比较稳定。随后也听我们单位有些老师说别的乡镇的老师都开始罢课了,我们还上什么课。后来有几个老师参与其中说类似的话题。再后来有课的老师上课,没课的老师就参与他们的讨论。整个上午过得相对平静。
十二点至十三点
吃完午饭,在卧室看了会书,等睡意袭来,我便上床小睡一会,这已成为我每天中午的必修课。
十三点半至十八点
等到我睡意正浓时,就听我的手机开始不耐烦地吼叫,我连忙接听,就听我校的八年级年级主任周老师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还睡得着觉?我说今天怎么啦?我们上午不是照常在上课吗?他说今天上午我们都处在观望状态。现在我们学校从下午开始罢课。你赶快下来,带上相机,到学校校警室门前结集。
我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窗户(我家住学校宿舍楼二楼)一看,好家伙,学校大门的校警室门前聚集着好多人,几乎全部的人都来了。我一看钟,刚好十三点半。
此时的老天爷阴晴不定,太阳好像一个跟人捉迷藏的小淘气,时而躲躲藏藏,就是不把她的恩赐施给黎明百姓。临出门,我又多带了一件夹衣服。下去时,有人戏称,你这个宣传部长怎么没有一点敏锐的新闻嗅觉呀,今天是全市教师罢课的日子,你未必没有看到手机上别人给你转发的短信?
联系到今天上午接听几个老同学手机的事,再看我们学校老师的动态,感觉到罢课的火苗已经挑起来了,一旦燃烧就会成为燎原之势,将席卷整个水乡洪湖,这个曾经在革命战争年代与白匪的日本鬼子血战到底的老苏区。说起洪湖教师的罢课应该与洪湖教师行动网有关。洪湖教师行动网是一个教师培训网,从去年九月开始到今年六月结束。每月只要听专家十学时的课(每学习一小时2学时,如你图省事,十二小时都挂在网上听课,也只算2学时,所以每隔一小时就更新一下),然后发帖回帖,做一下作业就完事。一个月的学习时间,一天就可搞定。当时教师们也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在学习。可到了今年二三月份学习时,发帖回帖不再讨论什么新课程和高效课堂了,全部是埋怨教师工资低的发帖回帖。后来发展到每个人的手机上都能收到"5.67"罢课的短信,多半是别人转发的。短信上有罢课日期、口号,具体安排都一应俱全,落款是"洪教联".我们都以为这个短信只起个扇动作用,不把它当回事,事实证明也是那么回事,是我们把它看得太真了。
这时,教师们打着雨伞一个个站在雨中开始发泄对教育局的不满,有的在打手机打听其他乡镇学校的情况,其间有人牵头让教师有们在罢课请愿书上签名,并收罢课的费用,每个教师50,有人联系客车去城区市政府门前静坐。
十分钟左右,钱收齐了,车也开来了。学校多数人上了车。正当车准备启程时,可问题也来了,中心学校的几个干部和本校的主要领导也来了。他们开始劝说我们,说你们不要到县城去,就把你们那个集体签名交上去就有了。其后是教师和领导们的僵持,然后是车不让走了,无奈车主将车开走了。这样一部分人开始妥协,一部分人开始另找下午两点的班车,我成了后者的那部分。这时领导们也不好再阻拦了。因为搭班车里只有零星二十几人。上车前,一个老师打了邻近乡镇老师的手机,看他们行动了没有,他们说我们已经行动了,到乌林碰头,然后一起浩浩荡荡开到市政府门前。后来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动身,是在试探有没有人敢于领头。于是我们就上了下午两点的车,糊里糊涂地成了"5.67"罢课的念头羊。
上车不到半小时,车主就接到手机说,车不能开了,要马上回来。车主说,不行,我们已经搭了这些人,再回去是别人的班了,我们就放空了。后来走不远,车主又接到回去的手机。这次车主干脆关了手机,并加大了速度。车一路行驶,过老湾回族乡,又有人又打邻近乡镇的手机,得知说他们才行动,不过人数是我们的两倍。快到乌林时,有人认出了中心学校的小车,在后面追来了。很快他们的车超过了我们,车内有人招手示意要我们的车停下来。我们对车主说,现在路程已过了大半,你要是停下,我们的钱一分钱都不给。开车人只好继续开车,其间中心学校领导的车又几次三番超车企图拦截都未遂,整个上访的路上好像在上演香港警匪大片里追捕嫌犯的惊险场面
就这样,在中心学校领导的多次拦截下,我们的车终于到了目的地,此时市政府门前只有平时进出办事的人,我们只得在街上等待邻近乡镇的教师。我看手机显示的时间是15点半。我们不能在这白等,来的目的是讨说法的,我们陆续来到市政府门前,此时门前也聚集了三五十人,大都是城区一些退休的教师。
一会儿,和我们取得联系的邻近乡镇的教师的车也开到了政府大门前的广场上,等他们下车时,在市政府门前静坐的教师不约而同地鼓掌起来。好家伙,他们这一车足有50人,他们说还有车要来。我们真佩服这个乡镇的教师,要么不来,来就来了大部队。我们单位的的人在政府门前拿出"罢课请愿书"找他们签字。这时我们的头头也随后到了市政府门前,他们一看这阵势,再也不好劝阻了,也只得在那里看看热闹。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邻近乡镇的教师来了,他们中小学一起来了两车人,紧接着我们小学的教师也来了,然后乌林的教师也到了,他们隔城区较近,来的人也不少。随着静坐队伍的陆续加入,市政府门前传来了经久不息的掌声此起彼伏。我们的队伍在不断壮大,我们渐渐也有了底气。
再看市政府门前不知什么时候也有上十个防爆警察在门口守着。大家在那里议论纷纷,发泄心中的怨气。我们之间虽然不怎么熟悉,但共同的话题让我们的心紧紧地帖在一起了。我们如亲兄弟姐妹般诉说一路的艰难。有的乡镇的老师说,他们乡镇公安派车围追堵截,他们是超小路绕道过来的。有人说,这一回不能再听他们当官的人忽悠了,不达目的我们是不罢休。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让他们那些官老爷看看我们这些草根教师的力量。人群当中不断有人打手机,和没有到的乡镇教师联系,一边向他们报告市政门前的状况, 一边督促他们快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
这时,有人说,看!有人拉横幅了。我回头一看,是我们单位的几个女老师和一名男同胞,拉起了"我们要生存,我们要吃饭1的横幅。这时引来不少人来拍照,也有人在录相。就见那个鲜红的横幅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不断吸引人加入到请愿的队伍中来。后来就见几个防爆警察过来抢那个横幅。在双方争执的过程中,有人对市政府门前下边的人说,你们快上来,他们有人抢老师的横幅了,说着下面的人都吼起来,都聚集到市政府门前。这时门前的人越来越多。大概有三百人吧。
后来有人借到里面上卫生间,看见我们的何大局长(教育局长何昌盛)和里面的头头脑脑说,还不只有做工作啦,劝他们回去。要中心学校领导把他们劝回去不然的话,事情闹大了就不好招架了。
到下午五点多钟,我也没看见短信中的"洪教联"的负责人露面,原来人家是躲大暗中凭一个短信在摇控我们这些乡镇的"憨头日佬"们在罢课,他们却在演渔翁得利的把戏。我知道我们这群人好像被人被人耍了。快到晚上六点钟时,有人提议说吃了饭再说,于是我们准备到街上随便吃一点盒饭了算了。后来我们中小学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准备找一家小餐馆吃盒饭。后来就听到我们中心学校领导说,大家今天吃了不少亏,我们给你们安排了吃饭的地方,现在,大家就在前面搭几辆环城车去"人民公社"吃饭。有人说,不该是给我们搞鸿门宴啦!
晚上十八点至二十三点
在"人民公社",我们教师一共开了五桌。席间,大家推杯换盏,谈着那天下午的罢课行动。整个餐厅里如炸了锅一样热闹。大家的话题围绕工资待遇,一个个话匣子一打开就如开闸放出的水一样,滔滔不绝。有的人借酒开始骂人,说这个世道太黑了。同样是给gcd卖命,我们为什么这么低的工资。我们的领导在一旁劝老师们吃好喝好,不要发牢骚,说上面是要想办法解决的,放心!
等我们把饭吃完,就已经有一辆大公气停在餐馆门口。领导们才开始发话了,你们今天吃了亏,就回去了再说吧。我们说,我们不能半途而废,我们总要等个结果了再回去。我们中学的老师除了几个年纪大的答应回去外,其余的都不回去,当然小学教师都很听话,都回去了,但是他们第二天同样也去罢课了。
晚上八点多钟,我们中学教师只能拖着疲倦的脚步在县城转来转去,想找一家便宜的旅社过夜。我们知道,我们的钱都是老师们捐来的,一分一厘都要用在刀刃上。转了几个地方,我们好我容于找到一家和我们其中一个女教师沾一点亲戚且较便宜的小旅社,到了那里就去安营扎寨,休息一夜,第二天再去继续战斗。
九点多钟,我们洗完澡,一个平时喜欢喝酒的教师,借着酒性就打了那个旅馆的休闲电话,说某某老师要找一个小姐来解一下闷。结果那个老师吓得连忙跑到街上去,借说买书就溜之大吉了。
一会儿,果真有一个老家伙,估计是拉皮条的领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青年来到老师们下榻的旅馆。那小姐看上去不过20岁芳龄。浑身上下有一种逼上人的青春气息,简直可以和一些影星媲美。她来到那个旅馆,至始至终都没感到一丝害羞,当得知我们那位仁兄已回避之后,竟然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你们当中有哪位需要玩的也一样。我们用沉默回答了这位绝世而独立的美女。
此时,旅馆的服务员神色慌张地走到我们的客房,对我们说,刚才得到消息说,公安的正在各个旅馆巡查,如果有老师住的旅馆有打麻将的现象,将立即抓获,开除工职。我们倒吁了口凉气,好险,我们得亏没有人找小姐按摩,不然,那就死定了。有人当场就骂起来,说gcd的地方干部好流氓,你平时打麻将鬼管 你,现在他们要抓你的小辫子了,你说 怪不怪呀!
听了这话,我们谈了会闲话,就上床睡觉。
5月7日0点2点半以后
当我们还没有进入深睡阶段时,就有人敲门。我们的一同事一打开看认识,正是"人民公社"的老板,我们原学校调出去现在城区一高中谋职。他和我们谈到昨天下午罢课的事。
他说,你们罢课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全国都晓得我们洪湖教师罢课的事了。现在网上正闹得沸沸扬扬。你们要清楚地方政府也确实一时半回拿不出钱来,你再怎么闹,他杀没有肉,剐没有皮,你们把他们啃了。他们也知道,教师要是加了工资,那交警也一闹,公务员也一闹,那这个洪湖就乱套了……现在你们中心学校的车已经在旅馆下面等着你们,你们不如就回去再想办法。我们也知道他是校长派来的说客。再一想,我们的校长一班人也吃了不少亏,这么大老远深更半夜又来了一趟。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
就这样,学校领导又在深更半夜叫了几辆的士,我们只好打道回府。
夜色中,我们一路无话,的士载着疲倦的我们在公路上急驰,车灯映出公路两旁的幢幢树影,如鬼魅一般在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