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的黄榆
去向海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还是我在白城铁路分局做办公室主任和政法委书记时候的事,当时的场景已经被岁月的风霜模糊了记忆,以至于向海湖究竟什么形状都有些记不太清了,那闻名全国的丹顶鹤也像候鸟一样振翅远去。只有黄榆,那一棵棵、一丛丛、一片片的黄榆,倔强的挺立在向海绵软的湿地上,挺立在我的心头。那弯弯的枝杈、浓密的叶子,遒劲的躯干,千姿百态,向人们讲述着远古的沧桑,展示着生命的顽强。
我是来向海看丹顶鹤的,在向海自然保护区260多种鸟类中,最有名的就是丹顶鹤了,然而却邂逅了黄榆。遇到了那一棵棵在阳光下葱郁着、在微风中颤动着、在透明的空气里铺展着、张扬着、喘息着的向海黄榆。
在湿地众多的植物中,“黄榆”是最有代表性的了。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落脚向海的,不知道它和榆树有着怎样的区别和血缘联系,更不知道它们是否是同一枚榆钱的孪生兄弟。当我把目光无意间瞥向黄榆时,我却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观,那一棵棵一簇簇的黄榆仿佛被一种神秘的意志所左右,它们倔强地生长在这如此荒凉如此干涸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向人类发出沉重的呼吸和叫喊,那是生命的挣扎和不屈不挠的叫喊。
黄榆,全称蒙古黄榆,是第四纪冰川时期的孑遗物种。这树种,江南没有,高原没有,连相近的内蒙古大草原也极为罕见。只有这里,向海的沙丘、向海的荒原、向海的沼泽地生长着茁壮的黄榆,用它那不屈的喘息和倔强的生命装饰着“美在天然、贵在原始”的向海,甚至为向海招来了“东有长白、西有向海”的赞誉。
榆树,本来是生长在东北各地的,或在村口,或在河边,或在人家的房前屋后张起大伞,舞动枝杈,吊起榆钱,为人们遮阴,为人们挡雨,缺粮时那榆树钱甚至能为人们果腹。它理所当然的受到人们的青睐和照顾,旱了有人浇水,饿了有人施肥,高了有人剪枝,生虫了有人为它涂药,冬天还会有人为它涂上防冻剂。它虽然不像松柏、果树、花树那样招人喜爱,也属小康人家,恣意生长,肆意铺张,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而黄榆则不同,这里虽有向海湖,周围却是沙丘荒野,是数不尽的凄楚,道不尽的荒凉。夏天涨大水时是水漫金山般难逃灭顶之灾,冬天风狂雪骤时,它只能独自昂首挺身与风雪抗争,捱过那漫长的饥寒岁月。若遇到旱灾可就完了,向海湖远水解不了近渴,那些离湖近的树还好说,离湖稍远的黄榆就难免一死了。命运似乎总爱和它们开玩笑,让它们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看看它们的样子吧,矮矮的像灌木丛,高的也不及两三米,绝称不上参天大树。它没有长白美人松那般俊秀,没有新疆白杨树那般挺拔,没有兴安白桦那般俏丽,更没有南海椰林那般婆娑多姿。它似乎更像戈壁滩上的红柳、沙枣,不怕大雨倾盆,不怕风沙扑面,顽强地生长在沙丘、沼泽、灌木丛中,长成一丛丛“蘑菇”,长成一柄柄“大伞”,在雨雾和暮霭中揉成一团团清影,成为向海特有的风光。
当白鹤亮翅在长空里,当水鸟栖息在湖面上,当红红的晚霞把黄榆叠印上天际时,我敢说这是自然界最美的风景。
当年,是什么人把它带到了向海已无从追寻了。可能是大雁衔落的一枚榆钱,也可能是狂风刮来的一粒种子,虽然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园,也只有选择扎下深深的根,舒展开枝叶,埋头生长,让时间去证明一切吧。它躲过了夏天的干旱,躲过了秋天的狂风,躲过了冬天的寒冷,在春天里,在春天雨水的滋润下发芽了,长叶了。经过了几度寒暑,几度春秋,长成了一棵棵不大的树。可能是恶劣的环境不允许它长粗、长高、长大、长壮吧,那就只好这样委屈的繁衍吧。
还好,黄榆像长白山的岳桦林一样,也是那种随遇而安型的,是命运决定它选择了荒凉、选择了干旱、选择了严寒、选择了艰苦、选择了向海。这里虽然有风、有雨、有雪、有雷电、有沙漠、有寒冷,也曾有青青的草场,湛蓝的天空,碧绿的湖水和巨大的发展空间。它可以不必去与城里的树争一块没有水泥的土壤,不必去与房前的榆树争一桶润泽的自来水,更不必去与柏油路旁的花树争一袭解暑的凉风。它选择了向海就选择了独立创业,自由生存。还好,它成功了!它成功的在这一片土地上生存下来,发展起来,发展成一个巨大的黄榆家族。
我是喜欢黄榆的,因为只有它们的存在才构成向海的天然榆林景观和以黄榆古庙遗址为主的历史遗迹景观。
我是欣赏黄榆的,因为只有它那千姿百态的身影和盆景般的造型,才会让游人得到美的享受。
我也赞美黄榆,赞美它不畏风沙雨雪、酷暑严寒的顽强生命力和甘于奉献、不图索取的品格。
听说连年的洪涝旱灾,已使一些黄榆枯萎了。可当你走近它时,你会惊奇地发现,一些细细的枝、嫩嫩的芽,已悄然钻出黄榆那干枯的枝杈,完成了生命的接替。它们没有哀怨、没有叹息,不寻求任何帮助,完全靠自身的力量,战胜劫难,重获新生。它们已经超越自己,完成了生命的延续。和榆树相比,这更是一种生存的态度、一种超然的质变、一种不屈的精神。
当芦苇在晚风中摇曳,当河水在静静地流淌,当丹顶鹤成双成对地在湿地上徘徊时,只有古朴的黄榆,雕塑般矗立在沙丘上、水塘边,成为向海忠实的守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