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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记事

作者: 路惠民2013/06/21散文随笔

(一)

记忆中,儿时的乡村,电影、杂技、魔术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由于文化的落后,没有更多的娱乐项目,当时的乡村,谁家婚丧嫁娶,叫上一场电影,或请来唢呐队,吹吹打打,热闹异常。皮影戏、木偶戏也会随时捧场。好事的乡民自发地组成自乐班,自带乐器,吼一晚上秦腔,这些都市家道殷实人家的做派,惹得四邻五乡的乡亲们不顾先忙,来凑个热闹,烘托出更大的场面,这也是时年人们所追捧的目标和时尚。

乡村有着它独有的文化特色,乡村文化是农耕文明的产物,带有浓厚的宗族色彩,由同一宗族的人们数代人聚居,而形成它独具风格的乡土文化、亲情文化、处世态度,受地域、自然气候等众多因素的影响,潜移默化出独具特色的农耕文明。

乡村人爱热闹,每每谁家过事,他们都会热心地帮忙,甚或有几个爱好秦腔的乡邻,和事主家略加协商、沟通,仅仅几壶茶水,几盒香烟,开辟一个场所,接上电灯,他们就自带乐器,待事情按照常规进行开始之后,他们就开始了自己的营生,尽情地奉献自己粗旷的歌喉。

更有好事者,看到事主家道殷实或拥有一定的权势,未经主人同意,主动地把电影、皮影戏或木偶戏送上门来,主家也不好开销,在中乡亲的劝说下只好就范,在一片赞誉声中,在一双双“敬慕”的眼神下完成了乡村过事的约定成俗的套路。

(二)

“饲养室”这一名词早已推出了历史舞台,年青的一代或几代,几乎没有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东西,更谈不到了解。

在曾经的过去,农业生产队的岁月里,“饲养室”是整个生产队的要害部门之一,因为农耕时代男人是力量,牲口就是财富。这里集中饲养着整个生产队的所有牲口,是整个生产队农业生产的动力源,关乎着整个生产队的生产效益,经济命脉。生产队里安排几个人专门饲养所有的牲口,铡草、喂养、垫土、出圈(清理牲口的粪便),保证牲口有一个干燥、舒适的生活环境等一整套的工序号规则和要求,要求饲养员一起住在饲养室。

我的祖父曾经是我们生产队的一名饲养员。儿时的我,父亲在外教学,母亲跟着生产队干农活,根本无暇照看我,我常年跟随在祖父的身后,出入于饲养室,耳闻目睹了他老人家饲养牲口的全过程,熟悉饲养室里的一切,熟知饲养员的“工作程序”。祖父对我疼爱有加,在那物资匮乏、失误短缺的岁月里,他尽可能地照顾我,不让我挨饿。每次他在为牲口炒料时,利用手中的一点点“权利”,扣留一部分黄豆或红豆、玉米,炒得很熟,(给牲口的饲料,炒的不会是很熟,熟到七八成即好),让我既解了馋,又能慰籍经常借、饥饿的肚皮。

祖父把饲料夹杂在喂牲口的草里,让牲口养精蓄锐,长出一身好膘,为农业生产有力可出,一头头牛和一匹匹骡、马、驴被祖父养得膘肥体壮,牲口们为生产队的耕种付出了应有的贡献,有力地促进了我们生产队农业生产,保证了各项农业生产任务的完成。按照当时的说法,我们生产队人均产值在全公社名列前茅,相比于其他生产队,我们生产队的人均生活标准一直遥遥领先,周围的村庄人们很是羡慕,附近村庄的人都希望能在我们村找到自己的乘龙快婿,祖父因此还多次受到大队、公社的表彰,多次被评为先进个人。

每年入冬以后,隔一段时间,队长就会安排一些劳力,清理饲养室里的牲口粪便,把它推到指定的地方,我们称之为“粪场”,整整一个冬季,不在动它。等到来年春天,春耕生产之前,那堆积如山的粪土,经过发酵,一挖开就能看到热气腾腾,还有那发白的东西,牲口的粪便没有了原本的草腥和臭味,用农人的话说“生粪”发成了“熟粪”,粪料的价值和效益就会成倍的增加。所以每年春天,生产队都会安排一些劳力,组织相当一部分人打碎粪块,碾磨很细小,然后再组织人力拉运到田地里,做好春季准备播种。

我们管打磨粪土的活动叫做“打粪”。每年春天,一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打粪”,大家一起劳做,有说有笑。劳作之余,喜欢开玩笑的说一些“荤段子”,或者说一说广播里的新闻;有的人即兴唱上几句;年纪大的人喜欢秦腔,忍不住吼几声,村子里有个年老的人,因为耳朵笨,大家称他为“聋子老汉”,一时高兴,经不起大家蹿嗦,登上粪堆顶,把它当做舞台,吼一段《辕门斩子》、《张良卖布》……,引来大家阵阵喝彩。

村里的饲养室、仓库、学校呈一字排开,位于村中央。我们的初小三年就在村子里的小学度过,经常可以看到生产队长打铃催促村民上工、派活,听到他的谩骂声,也可以看到,为了记工分、年终核算、分粮食吵得面红耳赤,甚至为了可怜的一点口粮相互谩骂、大打出手。

孩提时代,经常盼望生产队分粮食、分食用油等,尽管每次分的都少得可怜,却是全家人的一个念想,孩提时代的记忆里,生产队长权利至高无上,关乎我们的吃饭问题,根本不敢得罪他,否则,就会有吃不完的苦头,大家都在巴结队长,希望能安排一点轻活,而且多挣一点工分,也好年终有个好的结算结果,最终能多分一点粮食,免得一家人受饿,队长家的孩子因此在我们同伴当中很是强势,经常欺负我们,而我们却不敢反抗,因为大人之间会因之发生矛盾,谁也不想为自己寻找不舒服的感觉。

童年的记忆是苦涩的,也不失其快乐。没有过多的玩项,饥饿经常困扰着我们。每年的春季,几乎家家都会闹春荒,长辈们及早把仅有的口粮精打细算,时不时地夹杂一些野味——槐花、苜蓿、苦苦菜、荠菜、灰灰菜等,保证全家人不挨饿,能接上新粮。每每放学或星期天,我们经常成群结队地挖野菜、“偷苜蓿”(当时的苜蓿是每个生产队用来喂牲口的,刚开春,发出的新芽,嫩嫩的蛮好吃的)、到处寻觅挖药材——柴胡、红胡、黄芪、连翘、槐米、益母草等等;或者打野草帮母亲喂猪,到年底能换回一笔钱,帮助家里度过难关;挖药卖得钱可以补贴自己学习用品花销,或解解馋。

闲暇之时,偶尔向女儿提起,女儿颇不以为然,她根本不相信,更不知道饥饿的滋味,只是觉得新鲜,嘴里还念念有词说野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