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隙随笔
在我做完眼角膜的移植手术之后,一连两个月的时间都待在医院里。我每天唯一可做的事,便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排遣内心的空寂无聊。
天花板上其实什么也没有,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我却可以看见自己斑驳的影子,我和它对望,仿佛这里只剩下我俩,我感到孤独。
那段期间,我烦躁极了,情绪很不稳定,时常无故地发脾气。我整日在医院的角角落落游荡,像一个突然找不到方向的落单的鸟,想对着辽阔的天空嘶喊,但除了家人的安慰,谁会回应我。一颗孤独的心,若是没有栖息的地方,彷徨的脚步走地再远,也是一种奢侈的流浪。
这个时候,我邂逅了她—她为一个失意的人,敞开胸怀包容了一切。
她是医院后的一方小花园,平日里人影稀疏。在我刚可以下床的时候,我便让家人领着我来到这园里。我视力很差,走路都需要他人的肩膀搀扶,但我在花园的石子小径上,走了一圈又一圈,却乐此不疲。
那时,阳光暖烘烘的,晒得人心里也是一片暖气。园中纵横着几排灌木,种植着几列白杨,金灿灿的阳光投射下来,在他们油绿的身上泛起层层的粼光,煞是好看。园岸是一条人工河流,边上栽种着依依的如烟绿柳,嫩绿的柳枝在微风的抚弄下翩翩起舞。河水很静很柔,隐约可见金黄的影子划开一道水波,那是调皮的金鱼在弄潮戏水。春光在水中流转,缠绵悱恻,碧水流云也倒映在我的眼中。
我坐在亭中,嘴里嚼着甜蜜的草根,享受空气中投射下来的一溜荫凉,混杂着蒸腾的青草芬芳。我看见亭下的灌木丛中,飞舞着一群可爱的金色昆虫,拍打它们,在空中萦绕一阵又落回自己的丛林里。地面上一条黑线,是摇头晃脑的蚂蚁在搬运食物。我闭上双眸,只听风声过处,一根枯折的柳枝跃入水中,发出迸溅的“扑通”声,溅起晶莹的浪花,荡漾着粼粼的涟漪。水中金鱼竞相浮出水面,允吸着柳枝柔软的身子,直至沉入水中。
我觉得这好极了,即便只是我的臆想。我突然想起了《我与地坛》中的史铁生,那轮椅上笔直的身影,便不再觉得那么悲哀。我想,在这香拥翠绕的时节,自己也可以坐着看高山流水,往事如烟,数飞红万点,纤云弄巧。我并不孤单,我拥有着许多许多、
此后,我时常无故地就往园子里跑,想和一位久别的故友叙谈。那时,太阳循着亘古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