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春天的情书
甩掉臃肿的冬衣,可以穿花花绿绿的春衫薄衣,轻装上阵,风也轻了。 人舒展起来,肉体、筋骨和心情都舒展起来。春天在昏昏沉睡后悄然苏醒,苏醒后,她打着哈欠,精神一下子抖擞起来了。
春天应该干点什么,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肆无忌惮地在春天频繁约会,又或者在每个春天的夜晚兴风作浪无限风情,都是应该的,合乎情欲的。没有任何一个季节能像春天这样情势凶猛。桃花开了杏花开,梨花开了油菜花开,一茬一茬的花开得人晕乎乎的,心里甜酥酥的,这个时候多么适合接吻!和风细雨地接吻,海雨天风地接吻,春天的吻是清新的,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儿和阳光明媚的气息。
心情是轻快的,行云流水外加几分躁动,那分明是野性的呼唤。漫山遍野都在窃窃私语,满山遍野都在蠢蠢欲动,草木有情人亦有情,皆是自然之力。多少爱情故事在此拉开帷幕。多少处男处女被打破了,实现华丽转身。春天是个硕大的玻璃瓶,瓶中的冰已经化开,青春在潺潺的水流里发酵。私定终身的甜蜜,撕心裂肺的痛快,那种真切都绝非琼瑶剧所能比拟,会影响一生也说不定呢,于是那个春天成为一个人生命中不可轮回的、永不磨灭的、带着一些生动细节烙印的春天了。
春天实在不是读书的季节,只适合随便翻翻,翻翻而已。情绪的极具变化,心智的异常活跃都不适合读书。可,适合写东西,我每年都能在春天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思维跳跃之快是我无法预料的。我始终相信作品的好坏是有偶然性的,和节气情境心志都大为有关。一个婴儿降生了,这个作品的好坏,固然取决于父母的质地,倘若没有周密的铺垫和酝酿恐怕也会萌生意外,足见环境的重要。孔子的诞生据说是野合的结果,那个几千年前的春天,阡陌横野,花香弥漫,草长莺飞,在无人的郊野他们以天为帐,以地为床,饱含激情,缠绵一处,共同完成了一件旷世之作,这个作品融合了天地山川之精华,自然万物之灵气,孔子便成了智慧的化身。
春游多么令人期待!在旧时的庙会上,千 金小姐遇上翩翩公子,她面若桃花羞答答地望他一眼,他亦温文尔雅对她颔首一笑,一段姻缘就埋藏在彼此的心底,再经过曲折绵长的复杂演绎,便得出个圆满的结局。这是中国戏剧的基本模式。这模式自有它的合理性,也迎合了中国人好事多磨终归于团圆的普遍心理,只是过于冗长,过于纠结,少不得还会生出几分幽怨哀伤,毕竟戏里,亦不能深究。
信马由缰的春游倒是我推崇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是写春游最好的段子了,每每读到总是心向往之,仿佛能感受到春风的和煦,人心的安闲和生活的情味。相较于今人,春游总是笼罩着商业的气息,路费多少钱,住宿多少钱,门票多少钱,真是无钱寸步难行。春游衍生出的代价变成一种奢侈,少了心情,也变了味道。
春天回到乡间寻找古人的遗风,约上五六个大人和六七个小孩倒是不难,可下河游泳是不可能了,污染早就波及了河塘,至于迎着风跳舞唱歌什么的,就更显怪异了。“忙趁东风放纸鸢”的趣儿倒是可以体验一把,那就去田间放风筝,在灿烂春阳里把头仰起,把线拉直,奔走于旷野之上,也不失为一种天然的民间舞蹈。麦浪翻滚,面如舌舔,风怪调皮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