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产大师的地方
天地大美不言,极富内涵的事物常常有着极为朴素和简单的外表,就比如宜兴这条陶艺古街,几乎没有人知道,她静如处子,清淡古朴,我到宜兴多次,未曾有人介绍。
昨天还是细雨蒙蒙,今晨忽然阳光灿烂,清风习习,空气绵延着春天特有的清香。沿着江南特有的河边小道,旁边是小镇人家,低矮门户,人们悠闲地端着早饭碗,小孩子在戏耍,不远处一个老大妈正在兜售新鲜的竹笋和刚捕获的“昴公”。河面上有一座拱桥,对面就是不为人知的陶艺老街。
春天,走在江南,走在这条小道,如同走在画中一般。
过了小桥,就岔入一个小胡同,如同旧上海的那种小弄,两三米宽,石板地,石板已磨得发亮。下面是水沟,小街的人家径直将水泼入石缝。胡同两侧是明清时候的小二楼,从鳞次栉比的门面和褪变的朱色可以想可以想见当年的繁华。朋友说,这就是当年许多陶艺大师生活的地方,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学艺,一步步走向辉煌。
在这里,我看到了许多陶艺大师的故居,像顾景舟、陈祥荣、谢曼仑等。
旁边传来清清的敲击声,我们循声走过去,是一家紫砂加工坊。一排低矮的日光灯下,是一溜排工作台,上面放满了工具和泥料,一位小伙正全神贯注地敲打着泥料,旁边两个中年师傅一个在做造型,一个在修壶面,他们全然没理会我们存在,旁若无人,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朋友说,这就是制壶的境界,他们的心已全部融化在每一个细节之中,完全被这种文化所浸染,人与壶已融为一体。
本以为不过偶然碰到而矣,不想几百米的小街,深藏着许多这样的作坊。如果你不到这条街,如果你不进屋,你根本无法想像,安静恬静的小街中,竟蕴藏了如此多的家庭加工厂。一批有志于紫砂工艺的年轻人,汇集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磨炼着手上功夫和创造力。
拐进另一家,在深深的后屋里,主人热情地为我们煮制宜兴的红茶。剩机我和一个正在制作茶壶的小伙子攀谈起来:“你原来是学这个专业的吗?”。他笑着说:“我原来是学工艺美术的”“什么选择这个职业呢?”“喜爱”。他简洁地说。他告诉我,现在宜兴不少学生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回乡创业,选择紫砂创作。一是因为家簇延续,有良好的基础,二来紫砂创作确实令人心醉神迷。巨大的经济效益和紫砂文化中深不可测的东西,让他们放弃城市的精彩,而选择了这个孤灯清影的职业。从学徒到自己独立作业,至少要15年时间,然后是严格的考级,不仅要考理论,还要考英语。
小街中那些今人仰慕的大师就是他们心中的榜样。他们宁愿忍受寂寞,宁愿深夜一次次地揣摸,宁愿一个人在大师的引领下,向着陶艺的顶峰冲击。
也许是受紫砂文化把玩和品味的影响,小街就如同一把极富韵味的茶壶,有形、有画、有书,没有暄嚣的神情,朴素而内敛,含华吐英于无声之中,默默散发着幽香。
壶如人品,街如壶韵。
小街上,开店的开店,摘菜的摘菜,老大妈串门用宜兴话拉家常。但行走其中,像远离尘嚣的山村,如同世外桃园,静得如在梦境,淡泊得让人不想再走半步,最好就静静地坐在这个巷头。
然而,其中的躁动和追求正应了那句古话:平静的海面下,是汹涌的波涛。而这波涛和浪花轰击着世界,让无数的人为之痴迷,为之陶醉。但神奇就起源于这里,山脚下这条斑剥长着青苔的小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