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醉人槐花香

文：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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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的旁边有座桥，桥边有一颗槐树，五六年过去了，似乎从没人浇灌过它，然而它越长越旺乃至长大成材了。小区的邻居们似乎都不甚喜欢，说它长得太野造型不好看。唯我第一次见它开花的模样，立即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而后每次见它，总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情愫在心头萦绕。

清晨起来，微风习习。我在阳台上隐约嗅到槐花的清香，我贪婪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香气，瞬时间却感觉自己仿佛醉了，儿时的记忆如“阿里巴巴”魔幻般地呈现在眼前。

又是一年槐花开。

也是五六月间。空气清新，阳光灿烂，而槐花的香味似乎浸润着整个村子。

“喂，我们去那儿乘荫凉了，你去不去？”哥照例在出去玩之前叫一下我。我立即应道：“去的去的，等等我！”随即扔下手中的笔雀跃着尾随而去。

哥所说的“那儿”便是我们村子最东边的槐树林了。与其说是槐树林，不如说是一片废弃多年的沙土岗子更恰当些，因为听大人们说，那儿确实是因多年前开挖河道而堆积成的一个沙土岗子，生产队的社员们大概觉得那大堆的沙土常年堆在那儿总不是个事，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处理，于是随手稀稀疏疏地栽了几颗小槐树，个个儿也没指望它们能有朝一日成材或能庇荫，不成想，没过几年这小土岗子竟自然成了小村一道风景，每年四月份过后的几个月里，这里一簇簇的树荫间隔着阳光投射的魅影，尤其是酷暑天的很多时日还能感到树荫下凉风习习，那美，自然就不用说了。当然用“风景”这么美丽的字眼的，都是我们这群孩子刚刚读书没几年的学生娃：好不容易从老师处习得的美妙词汇，竟然在村边边就对应上了，我们怎能不欣喜若狂？

不过，晓得并认同这是个美丽风景的，记忆里也就不超过6个人。一是那沙土岗子距离村子最东边的一户人家尚比较远，四周又都是大片农田，二是那沙土岗子下的河岸比较陡，据说水深而急，大人们自是不肯也不会把孩子们往这处带的，并且为之还编了好些可怕的故事避免小孩子们往那里跑，于是在6岁之前我的记忆中，村子里这个可望不可及的绿树成荫的土山岗就是个妖魔鬼怪的集中地，我呢，也只敢白天远远盯着他看，总希望那个方向会让我看见一个什么宇宙之神什么的，但到了晚上则是绝不敢再瞧它的了，生怕一看它就会不知从哪个黑咕隆咚的旮旯里冒出什么鬼精灵来并且会从此盯上我。幼年的很多时日便在许多莫名的期盼与提心吊胆中度过了。

哥是姊妹四个里最大胆的，也是父母最放任自由玩耍的一个（连游泳这样对我极具诱惑又被大人们极力禁止的玩耍，哥都可以在父亲的陪伴下尽兴而为），我是姊妹中的老三。姐姐自是最本分也最懂事的，妹妹年幼则基本交给姐姐带着，只有我这个中不溜秋的女孩儿成天介的既无需大人关照、又不用照顾小孩子的，加之学习成绩一直第一、家务活却怎么也不出货甚至大部分时候还不如小我两岁的妹妹，所以爸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我支配很多的时间。哥哥到了十一二岁上显然已经是村子的孩子王了，许是我的成绩比他好又从不娇惯的原因，他常常带着我出去玩，而我在跟着他疯玩的时候里，也从没有拖累过他这个孩子王的后腿，因此，除非他偶尔特“机密”的玩耍，一般情况下，都会招呼我一声带我随行。

与其说是去槐树林乘荫凉，不如说是去我们心中的小王国玩。每次照例会有四、五个小伙伴，大家心照不宣地几乎在同一时间登上土山岗，找到各自喜欢的一颗槐树，先是盘上树丫，盘腿摆个造型，有翘腿仰靠着树干的，有岔开双腿骑着的，有趴在树干上装睡的，有紧攀着二道树干作了望状的，总之各显所能又自得其乐。我最喜欢的是双腿并拢着坐在大树杈的正中央，采一小簇槐花衔在唇齿间静静享受或轻轻地夹在手指间不厌其烦地把玩、欣赏，煞是满足。

等到在树上呆够了呆累了，我们会陆续从树上翻身或一跃而下，每人自会从顺手树上随手摘几个槐树叶，数数谁摘的这片中的小叶叶更多些，也有时玩摘叶片的游戏，比如单数、双数（虽然最后知道小叶叶尖的数字总是成单我们还是乐此不疲）或者用小叶叶对着人头一一对应的点数、点数到最后一片的那个人成为追逐搞打对象之类的小游戏；也有跑到岗子东侧的河岸边看河水或急或缓地流过，偶尔看见一两只小渔船经过我们会朝着船上的人挥手大喊兴奋上大半天；有时坐在树下的阴凉处看四周满眼的绿色，或者抓起地上的沙子疯狂地抛洒，只为看漫天细沙飞舞全不顾满头满头满身的泥沙；常常也会跑去麦田里采几根麦秆来到沙地上寻细细的小洞洞将麦针轻轻地垂放进细细的小洞洞里，一边口念“咒语” 一边轻拍沙土吊小虫虫，说来也怪，每次我都能钓到可爱的小虫虫，然后就会抖落它，盯着它看它继续在沙地里找家，那也是最专心最好玩的童年记忆之一。

这样醉心地玩着的时候，空气中的槐花的香味总一直弥漫着，那是一种怎样的清香啊：素雅得让人不忍深吸，淡淡的略带甜甜的气味沁人心脾，又让人怎么也久久不忍离去。我们就时常会玩得忘记了时间，常常总是在听到遥远而悠长的、不知谁家一声接一声的对孩子的呼喊声后，才猛然想起：该回家了！

“怎么不接电话啊？你的手机一直在唱呢！”先生的大声提醒，猛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像一个美梦中突醒的孩子，很不情愿地拿起已经不唱歌了的手机并嗔怪着他的大呼小叫，先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并问我“你没事吧？”，我忽地笑了。没事，当然没事，一切都好。

是的，一切都好。童年的美好记忆，如处子般纯净而美好，一如槐花的净白，亮得稚嫩而耀眼，它明晃晃地，在我的心底透亮着，照亮我的人生，让我的生活永远充满着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