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归乡,不求锦裳。只愿不当过客
村落已不叫村落。
在我觉察到农村将要褪色、想通过一孔镜头记录的时候,唯一入镜的却是独独吾家檐瓦略伸,与村落为数不多的青枝碰头的交隙。
现在经常在那里拍照了。尤爱摄日暮。
红霞晚天。教人臆想着白日里高空万顷有多么多么蓝。
怀着拍一张没一张过一日没一日那样好似濒死的心境。
看过柴静笔下的山西,我这个外乡人亦觉得心疼。庆幸我执笔这刻窗外还有一两段蛩呤、三四点雨声。
儿时陪我的老桐树呢,一件件铁器掀了根,冷戚戚的烟灰色水泥裂着细纹。那是曾经的生命挣扎过的照片。灰白灰白的底。说不出的惨然。
即将有一天,我会暂别生长的地方但不期望回乡时自己不是归人,倒成了过客。或是不忍长留…
犹记得儿时夏夜,踏长梯同爷爷在屋顶赏月,有种"看吾,吾登临琼楼玉宇! 细感,感高处真不胜寒?"的狂态。也有卧看牵牛织女星的潜静。
现在的星星呢?唯有山上大学校园之上那么一布。而我,早已失去细看的能力了。
至于那屋顶,早因漏雨加盖了一层红瓦,攀不得了。
而当年陪我赏月的人,也随着那些个旧时空,不复回来了。
那夜的絮语,我尤记不得。
唯一庆幸的,是我还留在儿时的院落。尽管它褪了曾经春秋的颜色。
现在的大厦高筑,钢筋水泥浇得密密实实冷冷冰冰。哪似家中小院,一沙一土都是儿时细碎的温情。
如今回忆那时的老树根蚂蚁宫。
而后回忆如今的木板床红檐头。
明明一个我,偏像历了前世今生…
脚下的黄土越踩越薄老路越描越短气息愈加浅淡。
一日不归家,乡里来十变。
我几月一归,怪不得愈离愈远。
此刻假期赋闲在家,更舍不得离了这不是小院的小院和院中那两排种的油绿的大葱一窝自得长乐的野菜。
这样一个雨夜,我想起了那几句"去国还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随遇古人情境不同,但望离家后,不会生出同种人是物非之感。
村落已不再是村落。
某天归乡,不求锦衣,只愿不当过客。
罢、罢。
且搁了笔,用这现代化的机子截一段不可再求的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