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父亲的教诲
难忘父亲的教诲
作者 王正方
不知不觉中,父亲离我远去已经一年多了,但他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帘。每当在梦中,仍然听到父亲谆谆的教诲,看到他信步走来,还是那么慈祥、严厉。今晚,月光倾洒在金沙河畔,河中波光粼粼,又勾起了我对父亲如丝的思念。
父亲小时候生长在一个名叫化居河的小山村,那里四面环山,从山上到山下要走一个多小时。山下有一条潺潺不息的小溪日夜在奔流,化居河就坐落于小溪旁,那条小溪养育了父亲和祖辈们的成长。那时父亲上街打油买盐要翻山越岭到六十公里外的打鼓新场(即现在的金沙县城),加上那个年月在山上经常有豺狼虎豹出没,出一趟门要有三、五人陪伴,很是艰辛。到了晚上,土匪猖獗,大人小孩不敢出门。那个年代,稍微好一点的家庭,就是土匪抢劫的对象,所以父亲和我的伯父、姑姑等只要看到天黑,就赶紧关好门,自己藏在被窝里。据父亲回忆,我们家也被土匪抢了几次,金银财宝全落在了那些土匪的手里。后来,祖父认为化居河不可久留,就带着父亲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了金沙西洛安家落户,靠打柴种田养育了我们兄弟姊妹五人。
父亲没有上过学,他一生中的最大喜爱就是吹奏芦笙(苗族乐器一种),每当夜幕降临,他吹奏着芦笙行走在我们家的房前屋后,音符激昂、动人,乐声传到村寨里,一次次唤醒了梦中的庄稼人。多少年来,父亲与芦笙为伴,为当地少数民族办了许多好事和实事,颇受称赞。父亲虽然是一个民间艺人,没有文化,但他对我们的学习非常严厉,在世时他经常说,一个人没有知识,要受欺负,只有学好了文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的,父亲是这样说的,同时他又是这样教育我们的。
记得还在大集体时,那时我在洋海小学上三年级,父亲担任生产队的队长,专门负责组织群众上山採摘茶叶,然后加工出售增加集体经济收入。父亲由于没有文化,不能记工分,于是就安排我每天放学后到地里去“实习”,记录参加劳动群众的名字,使自己得到锻炼。开始学记工分时,总是那么腼腆,可时间一长,整个生产队几十人的名字都能写下了。于是队里就有人在夸奖说:“王队长家那个儿子有出息,将来是个人才,从此我们队里就不愁没有记分员了”!还记得上小学三年级时,我爱逃学,后来被父亲发觉,将我送到学校交给老师处罚,被老师处罚在黑板下站了40分钟,还被老师抽了几教鞭,被同学们笑红了脸。因为爱贪玩好耍的缘故吧,那时学习总是不认真,数学考试经常不及格。有一次父亲在无意中看到我的作业本,有一篇作业还是“x”,心中很不高兴,于是从家背后的河沟里砍来霍麻,找来碎碗片,卷起我的裤脚,命令跪在碗片上,用霍麻反复打两只脚肚子,边打边说:“一个人没有文化,要被人欺负,看你听话不听话。一个人没有文化,要被人欺负,看你听话不听话……”当时,我的两面脚肚子红肿起来,霍麻如针尖般刺透心里,脸上流下了辛酸的泪水,在神龛下跪了很长时间。后来,还是母亲心疼儿子,才将我从地下牵了起来。
俗话曰:“黄金棍下出人才”。自那以后,我尝试到了父亲用霍麻惨打的滋味和时常听到老师用教鞭抽打的声音。于是,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年年上升,尤其是语文成绩,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作文竞赛经常获奖,得到了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的赞扬。1987年,由于作文写作出色,被金沙县民委(即现在的民宗局)推荐出席在威宁县召开的全国第一次苗族文学创作会,后又参加毕节地区少数民族文学讲习会,到过《贵州日报》社学习新闻写作,自费参加考试,取得大学文凭。后来我当过乡镇广播员、基层法律服务工作者、办公室秘书和报社记者。每当在生活的道路上前进一步,父亲仍然在谆谆教诲,教育儿子在生活中要不断学习,在工作岗位上要踏实做人、努力奉献,不贪名、不贪利,多为社会作贡献。正是由于父亲的这些教诲,才促进了我在生活中锻炼了自己的意志,不论遇到什么酸甜苦辣,我都咬紧牙关,一步一个脚印去走,直看到希望的曙光。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的这些教诲为我今后的发展提供了不少精神支柱。
夕阳无限好,只惜近黄昏。2009年11月,我在云南学习考察之际,接到了家中的电话,告诉父亲病危。远在千里,心急如焚,为了看望父亲,我只好踏着返乡的列车,回到了打鼓新场。
农历十一月,老家山上的树木已经枝条枯萎,随风飘落的树叶有几分凄凉的感觉。父亲如同一块存放了多年的干柴,躺在了那张他睡了多年的旧床上。看到儿子的到来,他不顾病魔的纠缠,用力地挪了挪身躯,使劲地睁开闭了多日的双眼,声音沙哑地问:“是老二吗,你再过两天回来,可能见不到我了。”说完,泪水顺着腮边滚了下来。那时,我守在父亲的身旁,看到父亲的容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在暗暗地想,我对不起父亲,我不配做父亲的儿子,我没有忠孝。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那些兄弟姊妹,一个个紧硼着脸,用陌生的眼光望着自己的弟兄,好像怀疑我不是父亲的儿子。的确,自从父亲患病之后,我确实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他们另眼相看,也自有其中的缘由,功过是非就让他们去评论吧。
父亲一生中没有出过远门,他说在世时一定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为了实现父亲的愿望,我经请示单位领导同意,好心的领导派了一辆专车,将父亲送到遵义医学院检查治疗。一路上,父亲没有心思去观看外面的景色,而是坐在车的前面仔细思量人生的道路还有多远,左顾右盼身边还有哪些随同的亲人。当时父亲的眼眶湿润了,我的心里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从遵义回来后,父亲再也没有起过床,直到他在九泉之下静静地安息,这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站。
自古道:“忠孝不能两全”。我为了追求事业,在父亲的身边很少,自己却得到很多的收获。这些,相信父亲会在九泉之下谅解,儿子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教诲!
如果有来生与父亲为缘,我还愿尝试霍麻的滋味和长跪碎碗片的揪心。愿父亲在九泉之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