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落

还是可以闻到院子里腊梅的幽香，只是不见前些年开放得繁华，如同这日渐衰落的小院。

院里总共两栋小楼，12户人家。以前每家都是一对相持到老的夫妇，如今剩的零散。我还记得前年楼下的李公公去世的时候他孙女在他床边嚎啕大哭的场景，那时我并不很懂，觉得不过是一个老人到了时间而已。

每次放假回来，医院已经成了必去之地。

小时候觉得对门的许爷爷个子好高，我只能抱住他的腿和他玩耍。他给我好多好吃的，然后我高兴地告诉他，我不姓“李”了，姓“许”，听到他放声大笑。如今的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上去又瘦又小，胰岛素注射、血液透析越来越频繁。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跟我说，“我一直都挺乐观的，现在也高兴不起来了啊”。呆呆的，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罗奶奶自从摔了一跤就一下子衰落下去，心脏搭桥、骨骼替代，因为病的原因脾气也越发古怪。收起了笑容，时常哀叹。她说，“我从没想到老年如此难过”。恩，我们这么年轻，怎么体会得到他们的苦痛。

一楼家的公公婆婆爱打麻将，经常聚了5、6个老人在家“以麻会友”，原来最不喜欢从他家窗前路过，我觉得那些稀里哗啦的麻将声都是赌博、都是错误。现在经过他们他家，灯总是灭的，老头个去年走了，婆婆也住进医院。我知道了，老人家还能打麻将的已是很大的福气。

另一个婆婆耳朵背，总是把电视调到很大声，现在基本上完全听不见了；对门栋楼的爷爷也爱花，总和奶奶攀比着似地打理楼顶花园，如今早已不见了那一场葱郁；楼口有时看见没有拿走的新报纸，那又知道是有家老人住了医院。

院儿里只剩我爷爷奶奶还是一对儿。但爷爷也不能像当年一样给我长篇大论的谈论国家大事，不能给我生动重现战争时刻的场面。奶奶也不能像当年一样风风火火操持家务了。

没什么，他们都只是衰弱而已。

顶多还有10年，10年以后将是他们这一代人的终结，不管我们有多么的不想面对。他们一生的贡献，一生的荣光都将微缩的落为那一纸苍白的讣告，日渐飘散，日渐被人们遗忘。

我还不强大，甚至弱小到不能独立，除了拉着他们的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不能代替他们的病痛，也不能代他们重现当年的雄姿英发，我只能慢慢的，陪他们走完这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