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叔
盲叔快八十岁了,住在小巷捌角一栋三十年代的旧廉租房里,廉租房背靠着一座高大美观的商埠,一新一旧,一贫一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盲叔姓莫,莫见的莫,莫言的莫,莫愁的莫,莫提的莫,莫管的莫,莫问的莫。盲叔双目不是完全失明的,只是白内障严重而已,眼力十分的模糊。他原来是个鞋匠,专门帮人弄鞋子,还小有名气,直到自己老得干不动了,呆在家里按月领取低保金。盲叔帮人家弄了一辈子的鞋子,可自己一年四季都穿着一双旧布鞋。双目失明、主着拐杖、穿一双旧鞋就是他的基本特征,如果要寻人启事的话是很容易辨识出来的,但盲叔从来没有走丢过。盲叔跟家里人都少说话,更不用说跟外人,巷子里的人都觉得他怪,没有哪个人能跟他聊得来。
听人家说,盲叔根本不用为生活发愁,盲叔是很有路数的,只是外表寒酸而已,其实本人很有钱,但是具体哪来的钱都不清楚。这点我相信,不然他怎么能让那个没工作的老婆和她的三个儿子过得那么滋润。盲叔有三个儿子,最大的二十一岁,最小的还在读书,据说都是他跟他老婆生的,之所以有“据说”二字,主要是因为他老婆比他小三十多岁,盲叔在六十岁的时候娶了这个老婆,接着就跟这个老婆生了三个孩子,而且都是儿子,六十多岁还这么给力,这多少惹来一些闲言碎语,但我一直坚信男人的功能确实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盲叔从来不跟任何人提起他的婚姻,他觉得自己只要有个老婆在家,有儿子传宗接代就行了,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自己本来就是个修鞋的,弄的不还都是破鞋嘛!盲叔没事就在家里呆着,有时出去转悠一下就回来,对旁边发生的什么事情很少关心和过问,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空间里是什么很少人知道,估计他那老婆和儿子们也不知道。你不要试图问盲叔什么问题,虽然他眼盲心明,但他根本就不搭理你,特别是我行的,我在上任的时候去拜访过他一次,跟一位的居委会大姐去的,大姐是巷子里的人,从小生活在这里,平时帮盲叔办一些事情,发低保金,所以跟盲叔还说的上几句,当时我正想向盲叔了解一些情况,因为传闻靠着他家的那栋商埠的二楼长期有赌博活动,我想借助一下他的地利,但他只是摇头,意思自己是什么也不想管,这时他的儿子开口说话了,听说他大儿子整天就对着电脑,也不去找活做的,盲叔大儿子说话的时候还玩着《极品飞车》的游戏,他说:“你问他没有用的,废人一个。”我心里话:“废人能把你养活的这么好,还天天有游戏玩,那也不叫废人了,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废人。”
有一天,盲叔在家里被人打了,打他的人就是那个大儿子,我赶到现场,盲叔身上除了一些皮外伤,其他的的没有什么大碍。我问他儿子去哪了?我要做他教育一下儿子,这时盲叔的老婆怕我要抓他儿子,就走到盲叔的身边,用手拽了拽盲叔的衣袖,我明白了,盲叔也明白了,盲叔说:“不要紧的,这小子问我要钱,我不想给,骂了他几句,就跟他打起来了,我也有责任,不怪他,这个事情你别管,是我们的家事。”我无语了。不过我也省了麻烦,这种事情你们家人不追究,后果也不严重的,我们也可以不管。
盲叔家后面那个商埠二楼的赌场终于给我们查处了,赌得都很大。查赌的时候,各路赌客四下跳窜,其中就有几个从二楼后窗翻时了盲叔家的院子,当时是早上六点钟,盲叔家的门是锁着的,他们急得四下找出路,这里盲叔不紧不慢的从屋里主着拐杖出来,问他们每人要了一些钱,之后才把门打开放他们跑了。我拿盲叔没办法,因为这是听街坊门传的,我去问盲叔,他一副什么也不清楚的作态,他说他当时在睡觉,听到院子里是有动静,但是没有见人!好你个盲叔,你的路数还真不少,眼盲心明啊!
因为调动,我很久没见盲叔了,不知他是否还健在,不知他过得是否更滋润了,不知他的儿子是否对他孝顺点了,也不知盲叔是否还是像往时那样,坐在家门用屋着拐杖的双手支着下巴,模糊的看着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