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园的枣树
那株枣树就生长在家乡老宅的后园子里,也是最先扎根于我梦境的一株树。
鲁迅有一篇文章说他院子里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每次读到这段文字我都十分感动,它让我想起家乡后园子里的枣树。鲁迅这么写是为了强调院子里只有两株树,而且都是枣树。而我家后园子里却不只有一株树,除了枣树,还有一株嫁接的梨树和两株小杏树。满园子的果树我都喜爱,尤其那株嫁接的梨树,一边结酸梨,一边结甜梨,它几乎就是我们家族的骄傲。但是,我最不能忘记的还是那株枣树,我不仅把她当作知心朋友,甚至还把她看作我们家最实在的亲戚。
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那株枣树曾经陪伴我度过了60年代国家经济最困难时期。因为粮食紧缺,我们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也要忍饥挨饿,能吃上清可见底的稀饭已经相当不错了。饿得实在挺不过去我就钻进后园子,围着那株枣树转。那时枣子还没有长成,也就花生米粒大小,我却顾不得这些,只管捋下来往嘴里塞。尽管枣子还很嫩,还有一股青草的味道,但她却极大地减轻了我的饥饿感。从此,我便盯上了后园子那株枣树,连续几年,每日放学书包一丢就钻进后园子,急不可耐地爬上枣树摘枣充饥。从枣子刚刚有了一点模样,到枣子泛红成熟;从一开始在树下就能够得着枣子,渐渐的得爬到树上才能够得着,再到秋风吹起来的时候,爬在树上还要借助竹竿才能勉强够得着所剩无几的枣子,那株枣树始终默默地为我提供着营养,解决我饿肚子的问题。
其实家乡后园子里那株枣树长得并不起眼,地地道道的本地品种,枣子虽然比较大,却既不甜也不脆。枣树的长势也不好,树枝七扭八歪,树干也不直,而且还十分粗糙,仿佛饱经风霜的老人,周身透着不尽的沧桑。但是她果实累累,无论旱涝,也不论大年小年,它的果实都沉甸甸地挂满枝头。她好像已经体察到人们的难处,无论多累多沉重也要尽量多产果实,以使我们顺利度过眼下的难关。因此,我一直把她当作救命树,虽然她从来就没有让我有饱餐一顿的感觉,但她却以她的微薄之力有效地缓解了我最最难捱的饥饿。当我们已经度过难关,不再需要枣子充饥的时候,我依然忘不了那株救命的枣树;她曾经像母亲一样哺育过我,像父亲一样呵护过我,让我至今能够有一副结实的身板。
如今那株枣树已经不在了,我后悔没有留下哪怕仅仅一枚枣核,如果留下了,我会郑重的把它种在院子里,待小枣树长出来,我就能时时看到当年那株枣树的身影。
我只有把那株枣树种在我的心里,并且时时刻刻想念她。
其实我已经把她种在了我的心里,我们也时时在梦中相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