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帝化鹃，呕血何为？

远古巴蜀，四塞之地，沃野千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与中原相通。帝者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而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及战国遂为秦惠王所灭。此间有望帝杜宇，体恤黎民，广受爱戴。后遇滔滔洪水而让位退隐于山林间，薨，化为杜鹃，日夜悲鸣，泪尽而呕血不止。后有诗赞曰：“杜宇曾为蜀中帝，化禽飞去旧城荒。年年来啼桃花月，似向春风诉国亡。”李商隐《锦瑟》借典吟曰：“望帝春心托杜鹃。”抒发爱慕思念之情之至也。

望帝化鹃，以至于呕血何者？岂非疾首于故国不堪回首，抑或情之至也？井蛙无浩繁卷牒以佐证，仅有史记载言几段，证实巴蜀之国的确城破国亡。载于《史记-张仪列传》如斯言摘下：“秦惠王欲发兵以伐蜀，以为道险狭难至，而韩又来侵秦，秦惠王欲先伐韩，後伐蜀，恐不利，欲先伐蜀，恐韩袭秦之敝。犹豫未能决。司马错与张仪争论於惠王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欲伐韩，争论不下。仪曰：“今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翟之伦也，敝兵劳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为利。” 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地小民贫，故臣原先从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国也，而戎翟之长也，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得其地足以广国，取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焉。惠文王卒听错，因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贬蜀王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这样看来蜀国确是亡了。又有民间流传五丁山故事于斯：巴蜀四塞难通，易守难攻。秦惠王欲伐蜀，以道狭路远难至作罢。蜀王贪夫也，秦王心生一计，使匠人造石牛置蜀道，牛后散诸金。遣人流言曰：“有金牛日出斗金至于彼道。”使蜀王闻之，王欲得金牛而财，役使五丁壮士发庶民修栈道，旷日而成为“金牛道”，因起输金牛致焉，设于王庭，始知石牛乃为秦所诈也，蜀王盛怒，欲讨秦以泄私愤。蜀道既成，惠文王欲伐蜀，慑于五丁壮士神力作罢。秦王知蜀王贪色，因献五秦女以谢。蜀王受之，使五丁壮士迎之。取之于蜀道，一壮士见一大蛇于山洞，头已深而露尾于外，因起拽其尾无果，五丁壮士皆起遂拽蛇出。忽然妖风骤起，天崩地裂，山崩于前将五丁壮士及秦女压死。蜀王闻之，恋秦女不为己用，强起而祭之于山前，取名曰“五妇”，独不悲国之栋梁五丁壮士之亡也。蜀道既成，五丁壮士皆死，伐蜀已成水到渠成之事，惠文王起兵定蜀遂灭之。后川民念及五丁壮士之贤，更山名为“五丁”。民俗故事虽是不足信，然蜀国之亡已成矣。望帝化为杜鹃，悲鸣呕血，以此叹息痛恨乎？或者说川民思念望帝时田野辟，民殷国富之实，有意为此传也。

化鹃而悲鸣呕血悼念故国不复，人之情可至于此乎？井蛙以为可也。情之至也，是一种纯粹，一种感动，起自肺腑的能量。不论它外在表现为欢快、哀伤抑或寡言面无表情，然内心已然超脱升华开去。曾经沧海，练就的是一种淡定，一种沉淀。情之至也，是一种全身心的投入，为之则何果不便计。匹夫之情至于此，则通于宇宙言语，纵然呕血，那也是沧海一笑，铿锵置地有力；回肠荡气，赤胆忠肝豪迈。情之至也，纵然故去苍茫，遂心溃亡亦无不可。犹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何况今已至也，为此则足焉。得之我幸，失之我福。泣涕如雨后复见浩瀚深邃夜空星光伴月，明天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泣涕乱言于西坝，井蛙之涯尚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