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事
童年像一首歌,像一首欢乐的歌,而今只剩回忆里的余音袅袅,而今还有几分童真童趣?还有几分天真无邪?岁月像一只无情的手,拽着我们向前跑,把曾经美好的东西全部掠在了身后。那些年发生的那些事就如昨天一样清晰,可人已非昨日的人,只能在记忆里回味在现在孩子看来像天方夜谭似的故事
看电影
八十年代最好的娱乐项目便是看电影,那时在农村,无论谁家满月孩子,圆十五,娶媳妇都会放几部电影以示庆贺。如果知道谁家今晚要放电影,便如过节似的高兴,早早地吃罢晚饭,拿上小凳子,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到人家的院子里占据有利地形。小孩子蹦跳、嬉戏、打闹,大人谈天论地、说说笑笑,声音响彻云霄,吓得蟋蟀停止了鸣叫,惊起了树上栖息的飞鸟。响过鞭炮后开始放电影,这时没人维持秩序,人们自动躲在放映机光柱的两侧,眼睛紧紧盯着荧幕,心情随着剧情跌宕起伏。看到悲伤处,有感情特别丰富的人大声抽泣,弄的我挺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如果不哭有多么残酷无情、有多么不悲天悯人、有多么冷血。
看《妈妈再爱我一次》时,别人哭的稀里哗啦,我硬是一滴泪没流,自己也觉得挺奇怪,我就是这样铁石心肠吗?不对,因为看电影我也哭过一次,不过不是因为电影剧情,而是因为我看不上电影,哭的肝肠寸断。她们只为电影剧情落泪,远没有我对电影狂热与痴迷。记得那是一个寒冬的深夜,有十一点多,我在睡梦中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然后是喇叭里放出的歌声钻入耳孔,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谁家放电影?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推醒母亲,要她陪我去看电影,母亲睁着惺忪的眼睛,听着窗外喇叭声和着呼呼的北风,放声大骂:要去自己去,不要烦我,我小声央告,母亲不理,我大声嚷嚷,母亲无动于衷。电影里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说话声,悠扬的旋律敲着我的鼓膜,揪着我的心,一想到我看不到这部美好电影,不由得悲从中来,开始小声抽泣,哽哽噎噎,越想越悲伤,然后就放声大哭,哭的凄凄惨惨,肝肠寸断,幷一边哭一边叫着:爸爸,爸爸,以示对母亲的严重抗议。我的哭声激怒了母亲,她拿起一把扫炕用的笤帚,照住我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下去,我依然不屈不挠,委屈加上疼痛越发的放声大哭,哭的窗外的鸟儿也在寒风中悲鸣起来。母亲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开始哄我:不要哭了,明天给你买好东西。我不为所动,继续大声哭泣,最后母亲一边咒骂一边穿上衣服领上我去看电影,这场战争虽然以我的胜利而全面结束,但当我和母亲走进人家院子的时候,只看见荧幕上的两个字:再见,院子里除了主家与放电影的空无一人。
还有一次,听说邻村要放电影,我和两个小伙伴相约去看。晚上吃罢饭悄悄地从家里溜出来,来到我们事先约好的地方,等齐了人在皎洁的月光下出发了,我们手拉着手走在乡村崎岖的小路上,路边高大的槐树就像鬼魅一样,草丛里蟋蟀不停地鸣叫着。我们怀着大无畏、慷慨就义的精神毫不犹豫地向着既定的目标前进。还记得那次看的电影叫《无敌鸳鸯腿》,看罢电影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还被电影剧情激动的热血澎湃,边走边讨论,已完全忘记了什么叫害怕。刚走到村口,就听见人声鼎沸,数缕手电筒橘黄的光芒在黑暗里乱射着,间或还隐抑着哭泣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加快脚步往村里走去,有人看见我们,大声喊起来:她们在那里。瞬间一切声音都停止了,手电筒的光芒射向了一个方向,接着响起了奔跑声,咒骂声,巴掌打在屁股上的噼啪声,还有我们的尖叫声。
小人书
小人书学名连环画,我们叫它小人书或画书,有六十四开那么大,掀开封面,上面的画面是矩形,下面配文字加以解说,简单明了。不像现在女儿看的漫画书,图形不规则,文字从嘴里喊出来:哇、啊,没有故事情节,我看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现在书店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小人书,都当古董收藏起来了。
当年哥哥收集了一柜子小人书,把它们当宝贝一样珍藏着,轻易不让人看,我早对这些小人书有觊觎之心,只因哥哥看得紧,不敢造次,只有他不在家时,我像做贼一样,左右环顾,蹑手蹑脚蹭到柜子旁,打开柜子看见那些花花绿绿的封面,我便如痴如醉,粗略浏览一遍,拿一本自己喜欢的躲到一边看去。哥哥的小人书种类繁多,有武打的,有抗日的,有历史的,有民间故事,还有神话传说。我在哥哥不在的间隙基本把他的小人书看了个遍,譬如《手枪队》、《杨贵妃》、《耍猴阿虎》、《平原枪声》、《珍珠格格》、武松系列《景阳冈打虎》《斗杀西门庆》《醉打蒋门神》《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二龙山聚义》等等,现在说来如数家珍。有一次正看得入迷,哥哥回来了,我浑然不觉,哥哥大喊一声,我才如梦方醒,站起来撒腿就跑,哥哥在后面追我,我绕着村里的小路跑了个遍,自己累的气喘吁吁,哥哥也累得够呛,我见他停下来,我就喘口气,他一跑,我就撒腿。我们成为村里一道美丽的风景,许多人停下来欣赏,最后哥哥怀着满腔怒火回去了,我蹭到天黑才无可奈何地回到家,母亲进行了一番调解,我们两人达成共识,我不该偷看哥哥的书,应向哥哥赔礼道歉,哥哥不该这么小气,向我保证以后有小人书一定让我先看。我们和平解决了这次事件。
后来小人书变成了哥哥使唤我的诱饵,你去给我怎样怎样,就给你本书看。开始我还乐呵呵的,让我向东不敢向西,并且是心甘情愿的,积极要求的。再长大点,哥哥的小人书对我失去了诱惑力,我喜欢上了小说,彻底摆脱了哥哥对我的控制,只是后来我们都求学在外,不知当初哥哥当宝贝一样珍藏的小人书去了哪里?我多次问起连他自己也不知究竟何时丢失了,这就是人生吧!总是在不断得到一些新东西,丢掉一些旧东西,年轻时得到的和失去的大致相等,年老时失去的比得到的要多,逐渐便失去了全部,包括我们的生命。
现在看电影不必在露天下忍受风吹雨淋,不必担心错过了就再也看不上,我们可以端坐在电视前,打开电影频道,或者在电脑上想看什么看什么。当初的小人书已被各种各样的读物所代替,种类齐全,花样繁多,可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求之不得的渴望,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欣喜若狂的心情。再也回不去了,我们纯真的童年,只能梦里长相忆、泪里长相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