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一场寂寞盛宴
我已在霜里走了三个小时。穿过一个早晨,还有两个山头。早上从茶农家捎带的一瓶热水,已所剩无多,我的脸红扑扑的,双脚冻得发疼,行走有点艰难。落叶和枯草上面,都结满厚厚的霜花。一晃动就会散发掉身上的热气似的,马尾松仿佛凝固了。成片的桉树林被砍伐,细长的树干,像一枚枚钉子钉在光秃秃的山坡。太阳对于这个地方,似乎太远了,远得令人难以对它抱什么期望。
经过盘山公路,一只长灰尾巴的鸟落在道路中央,啄食着被汽车碾死的山鼠。应该是刚被撞死的一只,或者是一辆载茶的柳微,或者运输杉木的大货车,但绝不会是一辆长途客车,这荒山寂岭,没有车站。匆匆赶路的司机,自然也不会去关注,清早一只在他车轮下丧生的小动物。不知道鸟对于我这个陌生的路人,是信赖还是无视。它一点也不显惊讶,神态自若,自顾享用美味的早餐。每吃一口,就抬头看我一眼。一小堆意外的新鲜肉形火焰,暂时,消解了这长有黑圆眼睛的小东西的饥饿和寒冷。
这么冷的天气,清早出发之前,茶农告诉我,天池应该结冰了。但我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去观摩那个古火山口里的冰层。径自穿过另一条山路。
除了山,还是绵延的山。一座山的出口是另一座的入口,这本身就是一个善意的深渊,里面有复杂多变的繁殖秩序,以及周而复始的气候。若一个致命的诱惑,却又宁静如处子。
我站在两座山的交界处,抬眼望去,一座女性特征的山峰横卧眼前。修长的山岭朝西蜿蜒下去,两条山岭之间,形成一块神秘的三角峡谷,峡谷里可能有溪涧,淡蓝色的雾气袅袅升腾。向东经过一片平滑苍翠之地,两个丰满的峰峦恰到好处地耸立。女性的头稍微往下仰去。流荡在上面的雾气,宛如一支玛祖卡舞曲,穿过这美妙的躯体和梦境,我不清楚她存在了多少个世纪,里面的秘密却是不可承载、演绎,甚至不可思想,展示出来的完美睡姿,已弥足其自由本性和灵动的秉赋。
何时说过,身体是一场寂寞盛宴,精神的寻求永远赋予其崭新的内质。
像一个心怀敬畏的朝圣者,我远远地观赏着,终究没有翻越过去。自然呈现出来的尔雅的启蒙,以及独特的女性气质,几乎是神的恩赐,一种特别的植物味道永久地,弥漫着我相同地做为女性本身之惑。
而自然如同生活,当她反过来观望我们。深邃的洞察中,又悟得什么。寂寞盛宴之外,以切身接近自然为精神的寻索,是否犹如,用朴素的生命,无限地接近艺术——其中,最大的“吸引力就在于重新认识我们原来以为认识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