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灾

“快点进去，规矩点”警察一下把我推了进去。

今天又失手了，又被带进了监狱。我似乎不记得，这是自己好多次进来了。我依旧像以前一样，仔细的打量着这间监狱。

“新来的吗”？我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也许是进的次数多啦，我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打召呼的方式。我顺着他的声音望去，希望借此看清他的脸。也许是牢房太暗了吧，我并没有看见什么。

我在他旁边坐下，然后说：“不算是吧。”他似乎不大相信，突然抬起头朝我看来。我终于看清了他，我一下愣住了。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全都窝了进去。我努力的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是我的身体确不怎么配合。

“怎么，害怕了吗？”

“没有”我快速说：“其实有那么一点点。”我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呆在这里。我不断的看着他的脸，希望可以找到一丝答案。可最后看见的只有无助、悲伤、无奈， 他似乎早已经对这个世界死心了。

”你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搞进的啊？”

“什么”我有点犹豫了，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如果我告诉他我是一个小偷，他会怎样的看待我。我选择了沉默，并把头低着。

也许是他在监狱呆的太久了吧，他总喜欢问我很多问题。而我每次对自己不想回答的，都选择了沉默。也许是他太累了，也许是是他不知道问什么了。

牢房里一下子变的安静了，安静的让我感到一丝的不安。

“我是一个医生”他说“…医生”他长叹一生：”曾经我开了一家小小的药店，每天只是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每天都重复着单调的生活，虽然过的平淡了一点但我很满足。有人看病时，我就小声的问他：“你需要什么服务吗？”他似乎在回忆着他的过去。他不断的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头，似乎想找回那些丢失的记忆。

我似乎好些了。“那”我轻轻的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怎么进来的”他不断的打着自己。我想去帮他一把，可我却无能无力。

“好像是”他吃力地说：“好像是医死了什么吧。”

是人吗？”

“不”实打实地说：“不是医死了人，而是医死了一条狗。”

“什么？”我大叫道……

“呵呵，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啊，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继续说：“那是一条快要死的狗，那天却被我倒霉的撞上了。你说我是不是很……

“这么说”我打断他的话：“你没把它医活了？”

“不”他大声说：”不是”他又叹了一口气，“那是一条快要死的狗，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它。我只是早一点让它解脱罢了。你不知道，我刚看见它的时候，它的身上到处都缝了线。不停的抽搐着，还输着夜。"

“所以你，把它杀了是吗？”

“是的，我让它解脱了。可我第二天，却进了监狱。他似乎有点累了，总用手不停的拍打着自己。

“你没有为自己辩解吗？”我问：“你应该为自己辩解的。”

“不错，我是该为自己辩解的，可是最后我连辩解的权利都没有。”他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我似乎很想知道答案。但我却知道，他在痛苦的回忆着。

“开始时，我并没有在意。他又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开庭时，我还没有开始说话，就被宣判为故意杀人罪，判无期徒刑。我一下子就懵了，一下子被带进了牢房。我申诉过，可每次的结果都一样。最后我听说：狗的主人很有钱，他的钱足够换几个法官……”他似乎真太累了，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我久久不能入眠。我就这样的看着他……

不知道不觉中已经进来三天了，我似乎感觉到越来越不安。以前进来的时候，一般只在里面呆一天最多呆俩天。

“你今天好像有点浮躁额，”他说：“我刚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我看了看他，这几天他似乎变了很多。看着他的脸，我似乎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的微笑，让我感觉越过越不安。

“习惯了就好，在过几天就好些啦。”

“不、不可以”我大声的说：“我要出去，我不能在这里呆久啦。”

他把他的手伸了过来，我一下就打开了。我知道我没有权力对他发脾气，但我确依然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他，我蹲在墙角又手抱着自己的头。

“我要走了，估计就是这几天了。”他说：“我终于要解脱了，离开这个让我厌恶的地方。我在想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

原来现在他还在为我着想，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畜生。自己做错了，竟然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我抬起头看见他脸上挂着一丝笑容，或许是因为快要离开了吧。但我越看越不安，感觉一些未知的事情即将发生。

“你恨过那个把你害进监狱的人没”，我问道。

他沉默了，或许他并不想在去回忆吧，也不想告诉我什么。

“现在不恨了”他说：“我开始很恨，可现在不恨了。”

“不懂”我不知道是什么致使他可以不去恨害他蹲了几十年牢狱的人呢？而我似乎看不透他了，我总感觉他是一个迷。

“可以说说你的故事吗？”他说：“你似乎没有说过你呢？”

“我……”或许是在监狱太孤独了吧，我说：“我是一个小偷、无赖、流氓。”我知道他一定会歧视我的，因为很多人都歧视过我。

“哦”

他竟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歧视我、鄙视我，看样子我又想多啦。

“你的家人呢？”

“家人…是啊，我有家人吗？”我苦笑着说：“我似乎忘记了吧，我好像没有吧。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在街上乞讨。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我发现偷比乞讨要来的容易些。”

“所以你就学会了偷吗？”

“呵呵，怎么会有那么容易，我学会了耍无赖，有时候我会问我自己：是不是学会了偷，我的生活会过的好一点。”

“你没有想过去找你的父母吗？或许他们正在某个城市寻找着你呢？”

“我为什么要想呢？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却把我抛弃了。我在挨冻受饿时、受人欺辱时， 他们又在哪里呢？”我一下子把我的拳头打在了墙上，或许这样才可以发泄我内心的恨吧。

“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的。”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恨那个人吗？因为她的儿子失踪了，她一下子就疯了，她一直把他儿子喜欢的那条狗当着他儿子。当我把那条狗医死时，他的丈夫把我告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恨。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权力去恨。”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他说：“你会答应我吧。”

我可以不答应吗，我有拒绝他的理由吗？我点点了头，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等几天帮我保管一件东西。”我不明白，他都要出去了，又有什么东西需要我保管呢？我感觉他似乎在做最后的托付，好像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想让他告诉我，但他会告诉我吗？他一定不会吧。第五天的时候，他被带出去了一下。我以为他要离开了，我笑着对他告别。我不知道该对他的离别说些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的为他祝福……

监狱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对于他的离去我似乎有那么一点伤感。我自己安慰着自己，谁知越安慰越糟糕。

俩个小时后，他被带回来了。他的回来让我感到意外，回来后的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此时此刻的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人也没有那么有精神了。我以为他没有休息够，便慢慢的把他扶到了墙角。

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看了看我然后闭上了眼睛。我看着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在做最后嘱托。然而他却没有做任何嘱托，只是这样沉默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夜晚我被他的叫声惊醒，我看见他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我快速的跑过去，把他按住。此时的他安静了许多，他叫我把他扶到墙边。我轻轻的挪动着他的身体，害怕一不小心又伤害到他。

我大喊着警察，可最后听见的除了回声还是回声。或许他们已经把我们淡忘了吧，一个没有作出太多贡献的人又有什么权力去让他人记起你。我不甘心，我似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没有用的”他说：“不要在浪费力气了。”

我看了看他，此刻我才明白没有地位的人是那么的卑微。他似乎早就看透了这个世界，所以他放弃了最后的抗议。

我走到了他身边坐下。“好些了没有”我知道我此刻问的纯粹就是废话，但我却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词语。我知道他此刻正忍受着痛苦的折磨，但我却无能为力。

“好些啦，不用担心”他笑了笑，他说：“我是医生，我了解我的身体。”

我不知道此时的他为什么还笑的出来，或许他不想让我担心吧。他总不停的和我说话，似乎这样可以缓解着他的疼痛吧。

也许是太困了吧，我模糊的听见他说：“你会自由的，珍惜你的生命，好好的活着……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在了。我知道，他真的离开了。他悄悄地走了，并未惊醒熟睡中的我。我不停的叫着警察，似乎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关于他的消失。可并没有来看过我，我无奈的坐在墙角。

中午的时候，送饭的人来了。我像他打听他的消息，送饭的人说：“他是一个好人，我这生见过最好的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似乎并不想告诉我太多。

我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但我不知道送饭人为什么要告诉我他是一个好人。我想他此刻一定出去了吧，一定看见了他梦寐以求的阳光。他自由了，他终于解脱了。我应该祝福他，希望他永远幸福。

我似乎忘记自己在这里呆了好久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在重复着他以前的生活。我不在像以前那样大吼大闹了，我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安静的度过每一天，等待着、等待着……

有时候，我想突然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样我就不用孤独的度过每天。但我却不能死，因为我答应过他。因为他还在外面等着我，或许他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但他却是我唯一坚持动力，我突然有点害怕这种动力的消失。

有时候，我会突然想起他让我替他保管的东西。可是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看见他让我保管的东西。或许他自己带走了吧，或许时间还没有到吧。

突然有一天，警察对我说：“你可以走了。”但此时的我却不想离开了，因为这里残留着我的回忆。当我走出监狱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他来接我。我的心中有那么一点失落。我看见一位妇人站在门口，我不认识她但她却在对我招手。我似乎看见了他的眼睛，可此时此刻却在一个妇女的脸上。

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像她我走去。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叫我。我回头却见一个警察像我走来，他递给我一包东西，他说：“是我的东西。”

当我准备打开东西的时候，妇人走到我的身边。她说：“孩子，跟我回家吧。”我看着她，她似乎流泪了。我说：“家，多么遥远的梦想啊。”我跑着、我不断的狂奔着，我不敢往回看害怕自己突然停留。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但我感觉自己很累了，已经没有了前进的力气。我把他给我的东西，紧紧的抱在怀里。

我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慢慢的打开一个包袱。我看见了一个骨灰盒和一封信。我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我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但这却是事实，不可更改的事实。我快速的打开信，只见上面写道：

孩子：我走了，去了天堂。请原谅我的自私，抛下你一个人。我是一个医生，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拒绝了任何医疗，我不想被任何人随意的伤害我的身体。孩子，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我不忍心让你和我一起承受着痛苦，所以我选择了默默的承受。我只希望你快乐幸福的生活，永远坚强的活下去。我把自己的眼睛捐给了那个狗的主人（那个妇人），把自己没有坏死的器官捐给了医院。或许这样才会使我的生命有点价值，可我却什么都没有给你留下。孩子，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去了。你在也不会孤单挨冻受饿了，因为那个狗的主人会永远的照顾你的。孩子，把我的骨灰撒向大海吧。那样我的灵魂才可以安悉，很高兴在最后的时光里有你陪伴。孩子，记住永远坚强快乐的生活着。

我感觉我流泪了，我强行的让自己不哭。但最后还是哭了。

梦里我似乎看见他在对我笑，他笑的那么自然、那么开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妇人在我身边。今天的她似乎比咋天老了许多，她叫我跟她回家我拒绝了。我说我要去海边，她给了我一些钱。我没有对她说谢谢，她似乎知道我不会跟她回去，所以她不在说什么。我轻轻的把他的骨灰盒包好，正准备离去。我回头看了看她，她说：“如果有一天累了就回来歇歇吧。”

我不断的往前走，想快速的逃离她的视线。我害怕自己一回头，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我往城市的边缘走去，寻找着他说的那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