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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皮影

作者: 李果子2012/10/11生活随笔

驴皮影

●李果子/

驴皮影是遍及我国各地的一种古老而深邃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俗称皮影戏。皮影戏流派众多,唱腔各异,我的家乡的皮影戏是属于唐山皮影一派,叫做老坦儿影。流派虽然不同,但表演手法大同小异。都是在室内或露天支起一块白布,作为表演场地,叫做影窗。它的表演道具是用驴皮精心刻制出各种人物的造型,叫做影人,大部分都是古代长篇说书里的人物,如,西游记、三国、白蛇传、十二金钱镖、鹰爪王等等。在表演时,由艺人在影窗上操纵影人,做出各种走、跑、跳、坐、搏击、打仗等各种动作,由于影人都是由箭杆支撑动作的,所以操纵影人的艺人叫箭杆王,当然必须是技艺高超的艺人才能获得这种称号。在表演时,为影人配以悦人动听的唱腔,丝竹管弦、鼓板铙钹一应俱全,煞是热闹。更吸引人的是皮影戏表演的故事情节,张弛有致、环环相扣、惊险离奇、引人入胜。人们往往被故事里的人物命运所左右,紧张、担心,欲罢不能,恋恋不舍。每表演完一场都留下悬念,类似于评书的请听下回分解。所以,往往有很多人场场不落,一定要看完整部大戏才肯罢休,而一部大戏全部演完,往往要几个月之久。

在我童年的时候,皮影戏是我最欢乐的天堂,位于绥化县城南三西路的驴皮影戏园子,是我最向往的地方。虽然看一场皮影戏的票价仅仅一角钱,但对一个8、9岁的孩子来说也是比登天还难的事,那时的孩子是不行向父母要钱的,不论是多少。需要的东西父母自会给你买,但不许孩子向父母开口,除了老师告诉向父母要的以外。记得我曾经私自拿了母亲的两毛钱,要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那时看电影是一种高级的消遣,只有家里有了大喜事,或年轻人搞对象才能去电影院。像我这种小屁孩,只能去看驴皮影,看电影想都不敢想。这次是电影院来了一部相当好的电影,风靡了全县,电影名字大概叫《羊城暗哨》,我被大人们的议论所吸引,才立下天大的胆子,偷偷的拿了妈妈两角钱——那时两角钱是何等的珍贵,他可以让一家大小吃喝两天,妈妈很快就发现了这起失窃案,但她不敢肯定是老儿子拿去了,如果直接带疑问的问,我不承认,她便无可奈何。母亲就是母亲,大人就是大人,对付小孩子总是用不了多少智慧就可以绰绰有余的攻下堡垒,母亲对我一声断喝:把两毛钱拿出来,我立时就傻了眼,乖乖的缴械投降。

在我的记忆中,父母对我的学习是不太过问的,因为他们的文化水平都不高,对我的课程根本就辅导不了,学习就全靠孩子的自觉。我的学习在小学阶段还说得过去,算是中上等水平,等到了初中,尤其是初二以后,就每况愈下,无可救药了。这样我每天放学后的大量时间,几乎都用在玩耍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放学后就和小伙伴泡在驴皮影戏园门口,听着里边有节奏的锣鼓声,有时趁把门的不注意,飞快的溜进去看上一段,把门的有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小孩一般见识,任凭几个小孩站在一旁,或趴在影窗附近过戏瘾。但有时也被把门的无情的赶了出来。这时我们也不懊悔,耐心的等在门口,往往在快要散场前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看到把门的站起来,把坐着的小板凳拎起来进屋了,那就是我们看戏的时机到了,因为这时把门的基本不管了,我们就一拥而进,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干涉。但往往这段时间很短暂,甚至有些时候,我们刚刚溜进去,还没等站稳就散场了。这时才是我们最沮丧的时候。

在我的记忆里,皮影戏园曾有过一段时间门口不设把门的,任凭人们随便进。但是当唱到一段时,里边就出来一个大胖子老头,手里端着一个小笸箩,按座位收钱。我们几个小孩子就钻了这个空子,毫无顾忌的大摇大摆走进戏院,有时还能大大方方的坐在凳子上,这种待遇在我们小孩子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每当大胖子老头端着笸箩出来收钱,我们就装着上厕所跑出去,等收完了钱再回来。但让人无奈的是,往往大胖子总是在戏唱到最关键的时候出来,让你舍不得走还不得不走,等到收完钱再回来,戏文根本就接不上了,叫人扫兴又懊恼,但又无可奈何。

当然,我们小伙伴也有堂堂正正买票入场的时候。记不得那是哪一年,也记不得那是什么原因,反正是一天的傍晚,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来到皮影戏园门口,为首的是我家最里院的孩子王世德,是一个很顽皮的孩子,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膝盖上总带着伤,而且发炎腐烂,用手一挤,就有脓血出来可他总是满不在乎,照样和我们跑跳嬉闹,他有个妹妹乳名叫小灵子,或是小玲子。也常常和我们一群男孩子一样搅在一起。那一天傍晚,王世德手里拿着一元钱,要给我们几个小伙伴买票看皮影。我们简直觉得他是圣人,我也胆怯的跟在身旁,王世德把钱伸进买票窗口的小眼里,忽然又拿出来,回过头来问

我:你看不看那?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小声反问道:什么?“你看不看?”他又大声问了一遍。我不知该怎样回答,我实在太想看了,但我不敢说看,因为我没有钱,如果我说看,他让我自己买票怎么办?但时间已经不容我细细的考虑,我就用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回了一个看字。王世德再没有说话,把钱递进去,我们几个小伙伴就一拥而进,享受那美妙的时光去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演出的戏码是鹰爪王,故事情节已经记不清了,但几个主要人物和个别台词却记得清清楚楚。什么天南逸叟武威扬,什么沙天龙、叶天章,还有什么“有头一摆像龙、有尾一摆像凤”的“龙头凤尾帮”。等等。小伙伴们看得津津有味,入神入迷。好长一段时间都被戏中的人物所牵扯,大家到一起就议论戏中的人物,有谁又偷偷地跑去看了下一段戏,回来讲给大家听,这个人就成了大家的中心。这情形现在想起来就和八十年代大家看香港电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差不多。前院新搬来一家孩子很多,经常带着孩子全家都去看皮影,成为所有孩子羡慕的对象。

孩子们之所以对皮影戏如此着迷,还在于它高超的表演技巧,但是这种技巧只有在过节或过年时才能展现,平常的日子里是看不到的。有一年过春节时,父母特别准许我去看了一场皮影,演出的是《秃尾巴老李》、《王大娘钜大缸》和《孙悟空大闹天宫》。这场戏和平时不同的是影窗上有大面积的山水花鸟布景,而且都是活的,水能流、云能飘,山光水色,美不胜收。更新奇的是,人物能吸烟,而且在嘴里吐出烟圈,孙悟空吃桃,清楚地看到把桃子咬下半块。这场戏的情景至今我都不能忘怀。这些技巧深深地迷住了孩子们,并深深地嵌入了灵魂,在玩耍时、在走路时、在一切时间里,孩子们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在按照皮影戏的动作说话、行动,整个人都变成影人了。多少年以后,嫂子还讲起我儿时边模仿影人动作,边模仿锣鼓家什“七七咔”的笑话。每天放学后,我经常用较厚的纸自己刻制影人,再涂上颜色,然后用腊浸染,使之透明。家里的炕上经常被我弄得到处都是碎纸,可是我的父母从来都没有干涉过我,任我自娱自乐。可惜的是,我儿时精心制作的这些影人,一个也没有保存下来,不知道弄到那里去了。

时光飞快的过去了,社会已进入了电子时代,电视机、游戏机、电子计算机等一切声光电器的普及,使现在的年轻人已不知皮影戏为何物,对我们儿时为皮影戏疯狂他们感到不可思议。偶尔在网上看到一段皮影戏他们觉得太小儿科了。2008年,我也用上了电脑,对这种高科技的产品我同样感到新奇和刺激,以至于迷恋,但仍然丝毫没有降低我对皮影戏的喜爱,驴皮影成了我一个挥之不去的情结。好几次,我在网上搜索皮影戏,可总是无功而返。终于有一天,我在网上找到了唐山皮影戏《五峰会》、《辕门斩子》、《刘秀走国》等很多段子,我如获至宝,全部下载下来,在闲暇的时候,就要听上一段,听着那优美熟悉的唱腔,仿佛又回到了儿时,我惬意陶醉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