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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茅草

作者: 汪兴旺2012/10/10心情短文

在乡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放在首位,没有柴,生米煮不成熟饭,故有“八十岁老公公一日不死一日砍柴烧”之说,足见柴是从古到今乡间生活的头等大事。谁家草柴多,可知谁家女人能干;谁家树柴多,也说明谁家男人勤快。夫唱妇随,吃陈粮,烧陈柴,年年有余,是人们的冀盼和梦想。

老家地处丘陵,山上生长着松树和茅草,从我记事起,每年秋季砍一茬茅草,那时山都姓公,各家各户抓阄分山,草丰草荒自凭手气,在那艰苦的岁月里,柴火和粮食同样弥足珍贵。分田分山到户后,茅草春发、夏荣、秋茂,冬枯前便砍回烧柴,三秋季节,乡亲们满怀喜悦收获着自留山上的“庄稼”。

一场透雨将芊芊莽莽的茅草山洗了一个“淋浴”,一连几日秋阳高照,空气里散发着带有泥土气息的草香,田里的晚稻正在做着成熟的美梦,这时候却是砍茅草的好时机。一大早,村子里响起霍霍的磨镰声,接着是上山出发前的锁门声和招呼声,男人腰后插上银镰,肩扛担绳,女人背着箩筐,拎着磨刀石,老人和小孩带着柴筢和水壶,成群结队来到自家的山上。晨雾缭绕在林间,露珠在草尖上打着滚儿,山坡草木丰茂,砍柴的队伍像埋伏于草丛中的士兵,霎时间不见了踪影,但闻四处“嚓嚓嚓”的镰声响起,像收割田里的稻禾,身后放倒一排排整齐的柴铺子,渐渐展开的空地拉开了人们的视线。砍柴是蹲着身子行走的力气活,左右手配合,右手挥动镰刀,左手按住柴铺子,一点一点地挪动,一刀一刀都落在实处,稍不留神,刀口碰上石块蹦起,弄不好伤着手脚是常有的事,包扎一下接着砍,不指望谁会顶你缺的。刀子钝了,不烦坐下来磨一会儿,“磨刀不耽误砍柴工”再用手在刀口拭一下,露锋就行。头两天砍下来,腰酸腿涨胳膊痛,灰满鼻子草满头,铁人都会叫累,过过就适应了。

山坡敞亮,仿佛被理发师的剃刀大卷大卷地剃去头发,显得精神焕发,开开朗朗,野兔和野鸡们闻声纷纷搬家,只有山雀叽叽喳喳,叨着草虫在林间穿梭忙碌。密密的茅草谁看都喜欢,一不小心砍过了人家的地界,赶紧到前面让三尺作为补偿,这是乡村砍柴的规矩,跟泥土一样纯朴。坡上传来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谁家的新姑爷也赶来帮忙,笑声转为嗔骂声;收音机挂在树梢上放着《黄土高坡》奔放动听的歌声;小孩满山坡跑着喊着,提着小花篮找茅草菇和野鸡蛋。砍着砍着,嫂子们相遇不免挑起话匣“你家砍了几片山头?”“她家筢了几担松毛?”草树间,镰刀嚓嚓声伴着欢笑声、歌唱声、喧闹声与鸟鸣、松涛声交织一起,音籁齐鸣。夕阳把最后一束阳光慷慨地映射到山林里,抹在人们的脸上泛起红光,女人们拿起鹰爪筢收拾柴草,梳理着刚剃完的山头,男人们开始一担担挑回茅草,家家门前的场地上堆起一座座柴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柴山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一茬一茬的茅草长了又砍,砍了又长,人们唯有以勤劳的汗水默默报答大自然原汁原味的馈赠。

随着乡村城镇化发展,家家户户厨房用上了电饭煲、电磁炉、液化气、沼气等电器及燃料。山上草木疯长,茅草多年没有人砍了,但那种虽苦犹乐的劳动情趣,还有茅草烧煮的米饭以及香喷喷的锅巴至今令我难忘。

转眼又到了砍茅草的季节,而镰刀已被岁月无情地锈蚀,在屋角愣愣地发呆,似乎回忆着过去的艰辛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