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痛

在我的心底，深深地埋藏着一个痛苦的秘密。在夜深人静时我才会将它从心底捧出，让它变成鞭子一遍又一遍的敲打我的心，直到把鞭痕重重地烙在心上。

二00一年四月，由于某个行政执法机关非法扣押了我的搬家车和我所有的财产，致使我们一家的生活陷入了极度困难的地步。我们一家没有了吃的住的，甚至连一件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四块砖上面放一块木板就当床，好心的房东送来的一套被褥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为了糊口，我们放下自尊四处赊账买米和生活必需品。那时的天没有一丝阳光，阴暗寒冷。不知公爹怎么知道了此事，他拿出了一生所有的积蓄让我们创业挣钱养家。我们当时告诉公爹，这钱算我们借他的，等我们的财产拿回来就还他。公爹笑着告诉我们一家人不必分得那么清。就这样，我和爱人在他的帮助下开了一个饭店。空闲时我和爱人一次又一次地奔波在饭店和那个行政机关之间，根本顾不上回家。甚至在过春节的时候也没有和他们团聚。

转眼一年过去了，我们的事情还没有着落。这时我们不但花光了公爹的钱，而且还欠下了是十多万元的外债。

二零零二年秋天的一天，公爹忽然来到了饭店，他明显的比以前瘦了，脸色蜡黄。我们问他是不是病了，他只是说感冒了。当得知我们的事还未解决饭店已无资金运转时，他流泪了。那天中午，公爹怎么也不肯吃饭就走了。

事隔两天之后，婆婆让人捎信说公爹病重了让我们赶紧回家。到家一看我们都惊呆了，公爹已不能下床走路了。婆婆告诉我们，一个月前，公爹得了胆管梗阻，医生告诉他需要做手术，费用大概需要两万多元钱。公爹一听说什么也不做，他安慰婆婆说医院吓唬人呢。他还不让婆婆告诉我们，前两天去我们那看到我们的状况那么差，就更加着急了，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更让我们没有料到是自从我家出了这事以后，公爹就早出晚归出去捡垃圾补贴家用，直到一个月前他实在是干不动了才去医院检查身体……听到这些，我们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一年多来每次往家捎的钱都被他退了回来，还“美其名曰”他有私房钱，我们居然信了。得知这一切，我拉着公爹的手泣不成声，这个瘦小枯干的老人为了我们承受了多少他不该承受的痛苦？又为我们操了多少心？而我们居然心安理得……

当天下午，我便出去借钱想为公爹做手术。更让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听说我要借钱为他做手术公爹竟然绝食了。晚上，我跪在公爹的床前求他吃点东西，他说什么也不肯。他告诉我说；“梅子，我老了也该死了，你们不用救我了，还是借钱把东西要回来吧，那样我死也瞑目了……”我看着公爹无言以对，作为儿女，我们是何等的不称职，一年多了，我们不但没有尽到孝心，而且还把老人的救命钱花光了，我们怎么有脸来面对他老人家？任凭我们怎么求他，任凭我们说出多少理由，公爹就是一口东西也不吃。即使这样，我爱人还是偷着出去借钱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公爹的身体越来越弱，在公爹绝食的第五天晚上，在外边借了四天钱的爱人终于回来了，从他失望的眼神里我知道了结果。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公爹忽然对我们说：“等你们把车和财产要回来时，别忘了到我坟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就放心了。”我趴在公爹的胸前泪如雨下，我知道不管我怎样挽留也留不住公爹的生命了，区区两万元钱把公爹挡在了生命的门外，我也没有勇气告诉公爹，他的病根本不至于失去生命。是儿女们无能为力。从说完那句话以后，他再也没说一个字，直到他与世长辞。

第二天早晨，公爹的呼吸越来越弱了，我们开始给他换衣服。换好衣服以后，爱人把公爹抱在怀里嚎啕大哭，我看到公爹也哭了。公爹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停止了，他的尸体在爱人的怀里变冷变硬，可爱人却怎么也不肯放下，我清楚，爱人是舍不得，眼看着亲人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地离去，自己又束手无措，这种心痛是无法释怀的。

在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帮助下火化了公爹，由于没钱买墓地，只好把公爹的骨灰放到了殡仪馆。直到去年才找了块墓地安葬。对于公爹去世的真正原因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这也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它象一块巨石常常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事到如今，只要我一梦见公爹，就会跪在他的脚下抱着他大哭，跟他说千万遍的对不起。公爹的死成了我心底的最痛，未完成他的遗愿也成了我今生最大的遗憾。等我把属于我的财产要回时，我一定去他的坟前告慰亡灵。我相信这一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