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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

作者: 果林2012/10/01心情短文

中秋节来临,手机上“花好月圆”之类的祝福短信也就接踵而至。其中来自武汉的一条短信,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是一个曾发誓永不理睬我了的老朋友发来的。多年来渺无音信,短信突兀而至,所为何故?

二十年前,我调到新单位工作的第一个中秋之夜,本来想和家人过一个团团圆圆的节日夜晚,却被一桩家庭纠纷闹了个鸡犬不宁。那天,刚和家人吃过晚饭,电话铃便急促地响了起来。

“郭叔叔,快到我家来看看吧,要闹出人命了。”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子哭泣的声音。

“小霞,别着急。告诉叔叔是怎么回事?”小霞是退休干部王林的女儿,今年十九岁了。去年高中毕业后,考入医学专科学院。

“我爸爸要砸电视机,我妈妈要跳楼,我哥哥在劝架。家里一片狼藉,郭叔叔,您快过来吧。”

“小霞,让你爸爸接电话。”王林虽然退休五年了,其实才比我大三岁,是因病提前退休的。我们过去虽然不在一个单位,但早就熟悉。那还是当战士的时候,参加新闻报道培训班认识的。因情趣相投,从此一见如故,私交甚好。

“老王,你不是刚从南方回来吗?半年多和家人不见面了,回来不热热乎乎过个中秋节,瞎闹腾什么?”我略带责备地说。

“老郭,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就来个快刀斩乱麻,明天给我们开个介绍信,我们离婚,一离百了。”王林情绪激动地说,电话里还传来他妻子秋月的哭泣数落声。那时,单位组织不开介绍信,地方政府是不会办离婚手续的。

“离婚?”秋月是家属院里有名的俏丽温柔的贤惠妻子,一向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可谓花好月圆,曾迎来多少羡慕的赞叹?事情真是太突然了。于是,我大声说道,“犯什么神经!我去办公室等你,你马上过来!”

“老王啊,你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儿子去年大学毕业分到了区政府,女儿也蛮有出息。马上就要抱孙子当爷爷的人了,放着好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再说了,你肺结核那么厉害,不是秋月悉心照料,能康复得那样快?”在办公室,我给他倒杯水,尽量放平语气说,“说说吧,秋月哪儿对不起你了?”

“老郭,你我还算是有点儿文化的人,应当知道爱情在人生中的位置。你说,勉强凑合一个无爱的婚姻,符合文明的伦理道德吗?”他用眼睛斜望着我说,“秋月没什么对不起我,只是我们之间不再有爱情了。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爱。为爱情,我可以不顾一切。”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在我心目中,王林一向精明强干,虽然有些清高孤傲,目中无人,也不至于如此犯浑。于是,苦口婆心地说,“秋月为了孩子,为了你,教师的工作都丢了。现在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离了婚你让她如何生活?让战友们如何看待你?”

“这用不着你操心,我给她讲得很清楚,只要同意离婚,伙食费我照样负担,现在的住房归她。可她就是一味胡搅蛮缠。”王林摇摇头,长叹一声,说,“遇到这么个女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人家秋月无论相貌人品,哪儿配不上你?她为你生儿育女,还把你这个骨瘦如柴的肺结核病号照料得红光满面,现在有了新欢,把人家一脚踹了。名符其实的陈世美!这个介绍信我绝不会开,你就死了心吧!”我终于难按心头之火。

“你这是典型的观念陈腐,军阀作风!我现在就去火车站回南方。她不同意离婚,我就永不进这个家门。你以后尽管公事公办,我们好朋友的情分,从此一刀两断!”说完,起身而去。

“王林,你老小子捡到的是一块烂铁,丢掉的却是一颗钻戒,早晚会后悔的!”我朝着他的背影,把这句话重重地掷了过去。

几个月过去了,春节就要到了。一天下午,临近下班时,秋月在女儿陪同下,走进我的办公室。

“老郭,我们家的事让你费心了。”秋月虽然年近半百,依然娇小玲珑,袅袅娜娜。白皙的面颊,泛着绯红。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感到难为情。特别是在熟人面前,犹如此。只见她眼圈发乌,一脸憔悴,这是长期睡眠不足的表现。小霞从我手中接过茶水,递给妈妈。然后,在沙发旁偎依着秋月坐下来,睫毛挂着泪花,用小手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膝盖。

“秋月,你尽管放心。有我纪委书记把关,他给你离不了婚。”我安慰她说。

“唉,算了。”秋月长叹一声,说,“我今天来,就是告诉组织,明天请你让秘书把介绍信开了吧。”秋月抬起头,用凄楚的眼神看了看我,说,“即便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有什么意思呢?他肺结核好容易治好了,闹腾得他再犯病怎么办?我不放心呀!如果他真能幸福,那让他幸福去吧,幸福总比受苦强。”

“妈,他可坑苦了您哪!别再操心他了,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吧。”小霞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唇噘得像花骨朵儿似的,愤愤不平地说。

秋月苦笑了一下,说:“我们可是同村同学,青梅竹马,从小‘哥哥长妹妹短’,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啊!结婚这些年来,我们没吵过嘴,没红过脸。哪想他会变得这样?他突然提出离婚刹那间,我真想一死了之。现在也想通了,看透了。我给他回信了,让他春节回来一下,心平气和把婚离了。生活费不需要他供养,我已经在一个中学谋了个教师的工作,养活自己没问题。”

“秋月,到底是一个什么女人让他这么痴迷,你知道吗?”我问。

“两年前,那时你还没来这个单位。老王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说南方一家公司聘任他为办公室主任,待遇优厚。于是,他向组织申请去发挥余热。去了不到半年就和办公室的一个女秘书好上了。那女人比他小二十多岁。我人老珠黄,比不得秘书小姐年轻貌美哟!你们这些男人哪!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就把介绍信开了吧。”秋月自觉有些失口,难为情地向我笑了笑。

“对,郭叔叔,你把介绍信开了吧。我和哥哥商量了,妈妈我们好好孝敬,把这个陈世美从家庭里清理除名!”小霞咬着嘴唇说。

“你们这两个不懂事的傻孩子!我告诉你们兄妹,他不是我丈夫了,还是我哥哥。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他都是你们的亲爸爸!这是改变不了的。”秋月瞅了女儿一眼,说完,低下头,眼泪“噗噗嗒嗒”直往下掉……

弹指间,六年过去了。其间,王林每年回来一两次。住在招待所,从不进家门,也不进我的办公室门。夫妻成了冤家,好朋友也似乎成了仇家。

九八年底,一纸命令把我调离武汉。离开武汉前的一个傍晚,我在院子里遇见了秋月。如今她活得蛮滋润呢!女儿在一家医院当医生,去年结的婚。儿子给她生的大胖孙子三岁了,秋月搂着抱着爱不释手。她还是那么白白净净的,只是鬓旁有了几茎白发,身体也发福多了。她告诉我,儿女很孝顺,日子过得很舒心,让我放心赴任。

岁月悠悠,离开武汉已是十四个寒暑了。上海的中秋之夜,天空湛蓝,月光明媚,气爽风轻。浏览着短信,桩桩往事,张张面孔,不停在脑海里浮现着……这个王林后来到底怎么样了?我心里嘀咕着。一位老部下从武汉打来的一个问候祝福的电话,让我疑团顿消。问及王林,他朗声笑着说,他呀,死要面子活受罪,差点儿一命呜呼。是秋月和小霞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原来王林打工的公司老板,看中了他的某些人脉关系。用丰厚的年薪,并承诺有条件了给他安排专车,给他解决住房为诱饵,来调动他的积极性。等那点人脉资源利用得差不多了,借口一件经济纠纷要追究他的责任,解雇了他。一切许诺也成了泡影。那位年轻貌美的女秘书,见他落魄了,弃他而去,又把“真爱”奉献给更值得她爱的人了。

幸亏另一家公司看他文墨不错,给了他一个文案差事。后来,又结识了一个东北来打工的中年女人,惺惺相惜,同居在一起。

心高气傲,自尊心和虚荣心很强的他,在外地起早贪黑,惨淡经营,回武汉后,还要人前人后摆出一副器宇轩昂,踌躇满志的样子来。直到一零年秋天,肺部不适,被一家医院诊断为肺癌晚期才实在撑不住了。中年女人自顾不暇,哪有精力和财力照料他?只好悄然离他而去。

秋月一直牵挂着他,关注着他。见他一年多没回武汉,终于派儿子把他从南方接了回来。回到武汉,他已经不成人样子了。后来小霞提出质疑,怀疑父亲是肺结核复发,按肺结核治疗,竟然富有成效。于是找原来诊断的医院,承认是设备陈旧造成的误诊,愿意承担责任,补偿损失。

秋月王林复婚后,儿女还选择今年重阳节那天,为他们举办了一个简朴而喜庆的仪式,成就了破镜重圆的一段佳话。尽管是迟来的消息,我还是回短信真挚祝贺他们,并希望他们永远珍惜花好月圆的幸福家庭、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