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红

郭建斌2004-03-09

岁月洗礼的结晶不只是一条成长的沟壑，记忆淡忘的情愫远不止一道猝然的风景。时序辗转过今天，你是否会再一次回头为昨天的故事妩媚，尽管那已是一线缥渺的光芒在某一瞬间即会消散，但能撒落几缕空灵蕴藉隽永于心底也无愧我们青春自成馨逸的情怀。

妍和我同在雪峰山腳长大，孩提时曾携手走过故乡的青草地，淌过故乡的小水溪，有着树林里摘野果的乐趣；也历经過被野兽吼吓的恐惧。结束五彩斑谰的稚子年代我们又同时步入漫长的学海生涯。时光荏苒，白駒過隙。透过朦朦胧胧的花季、雨季，在一段不经意的往事中我发现了一種蕴藏许久的情愫，那一束素艳的映山红在我心里永远都绽放着一片美丽。

那年，那月，那天的體育課上，我不慎从高低杠上重重地栽了下来，结果右胳膊折了。这次意外使我在医院里度过了四十多个日日夜夜，好在我住院的日子里有一位同学经常来照顾我，帮我复习落下的功课，她就是妍。在这个若大的城市里，村上就只有我俩在这里读书，面对妍真诚的帮助我十分地感激，但日子久了我也就開始担心这样下去会耽误了她自己的学习，我俩都是农村来的，父母为了供我们念书早已倾尽了心血，妍的家人更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如果她念不了大学那不知要枉费亲人多少心机啊！而每当我伫倚于病房的窗前目送妍回校时，我都会发觉城市的灯光格外的刺眼，映在妍那身褪色的着装上显得极不协调，总给人一种怜悯感。医院距学校只需5角钱的车费，然而她每次都是徒步往返，孤清的路途中我不敢去想象她畏惧、寒悚的心灵。想到这些我的心便开始隐隐作痛，于是我打算拒绝妍对我的帮助。

那是一个阴晦的下午，跟往常一样妍放了学就到医院来了，我用委婉的语气表明我将谢绝她的帮助，尽管这样我还是伤了妍的心，她听完我的话后脸上掠过了几丝不悦，然后用一双深深的眸子紧紧地凝视着窗外，窗外正飘着朦朦的细雨，渐渐地我分明看到了她眼里已噙起了泪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讨厌”，她轻轻地从唇边挤出了这麼几个字。我心里升起了一丝淡淡的怨意，这怎麼能和讨厌挂上钩？我想解釋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柳妍因我的无语而怀着伤感的心情走了，面对这个空洞的连一个病友也没有的房间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到有许多层层迭迭的纷忧和孤寂向我扑面涌来，任我怎麼努力驱赶也挥之不去，不安中我终于想到了自己是多麼的冷酷，于是我急忙来到窗前想再看一眼妍远去的身影，本想以此来慰藉空虚的心灵，可惜远处的道路旁只有几棵小树在迷茫的风雨中搖晃 ，那是春日裡最失意的风景，我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更加委靡。

第二天，妍没有来了，第三天也没有來，回忆着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慢慢地我竟发觉有一种朦朦胧胧的蠢动萌芽于心底，正随着我的血液循环在我的全身，像是在某一个时刻就会崩溃，终于我在嘴里轻轻地念起了妍的名字，不知念了多久，渐渐地我感觉累了……

当明媚的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照在我的床头时我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原来又过了一夜，我以为护士来送药就说了声：“请进”。门开了，可令我想不到是出现在眼前的人竟是我最想见到的妍。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映山红向我走来，“愿你尽快康复，早日返校” ，一句轻轻的祝福带着甜甜袅音飘到了我耳畔，凝固了了的空气也因此开始流动，我还來不及道声感谢妍已把那束素艷的花放到了我的胸前。“昨天我回了一趟家，看到满山的映山紅很是美丽，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这种花，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去采了一束，然后赶早班车带来送给你，希望它能留给你一份好的心情！“我真的好高兴耶”，我兴奋地叫出了声，望着眼前这束素艳的映山红，借着温柔的霞光我发觉妍的脸庞竟是如此的美丽，四目相望，所有的情绪都臻集在两双慧眼，慢慢地柳妍捉住了我的左手，顿时一种淋漓的亢奋感遍涌了我的全身，情不自禁中我拥住了她，隔着薄薄的衣裙我能感觉到从她肌肤上传来的温热，如同一个信号般幻起我有种想吻她的欲望感，当我俩的唇紧紧地合在一起时，久久地，我感到有一促淡淡的咸味，原来这是一个蘸着泪水的初吻。我抬起头刚想对柳妍说些什幺，“不”柳妍迅速地从床头摘下了一朵映山红封住了我的唇……

从那以后柳妍的身影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视线里，如果你注意听还会有从病房窗口飘出的笑声，我康复后便又回到了久违了校园打算用全部的精力去接七月的来临。此时我和柳妍心里都有一份默默的心愿，希望彼此都能再念同一所大学，

终于迎来了金秋，但这只属于有些人的，妍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学，而我却始终未能挤过七月的浮桥，面对命运我深覺遗憾！为了逃避紛紛的流言，我置入了南方的飘泊生活，初次来到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我迫感形秽。找工作竟是这麼艰难，历经周折的我最后隻找到一份流水線上的工作，尽管这样我还是很感谢深圳这方热土愿接纳我这个他乡来客。

时间在点滴中流逝，日子就这样渐渐地飘黄，我的青春掺和着我的汗水全部都献给了茫茫的流水线，面对枯燥的生活我的心只有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才能得到一丝慰藉，常常是妍那一封封满栽情誼的书信，让我一次次在凄迷的长夜里看到黎明。

第一次见到蔚蓝的大海是在年前的一个冬日，因工作中的一些令人愤恨的事情我和同事吵了一架，后来我去找主管论理，主管批了我半天假要我出去散散心，于是我就选择了海边。冬日的海在这时已變得浑沌、暗晦。海边没有行人，我疯狂地奔着、喊着，向大海倾诉着，我忽然想到一句話：“我看到了海浪在奔腾，那是海伟岸的身影，我听到了海浪在喧哮，那是海寂寞的语言”原来冬日的海也很孤独，然而它却仍默默地包容著世间一切的不幸，想想海的胸怀，其实个人的忧伤又是何等的微乎，难道这是给我的预兆吗？回到厂里就有邮差把这封信送到了我手中。

清扬：

我已放寒假回到了家中，临春节之际我只能祝你快乐，不想向你说对不起，因为我对你的歉意文字已无能为力！最后我只希望待来年映山红开的时候你也能为我在心里准备一束，就算是为了纪念一颗已遠去的心吧！

柳妍

读完这封信我感覺心中仿佛有許多蟲子在撕打，痛的感覺一潮高過一潮，為了仰住那即將滑落的淚水我不禁抬頭仰望那廣袤的蒼穹，夕陽的黃昏最是淒美，當最後一縷柔光伴隨著天邊嫣紅的雲霞向這個城市告別的時候，我的心仍還在寒風久久地抖瑟……

再一次見到大海是在兩個月後，那天我拾到了許多貝殼，我準備帶回老家去，因為我已學會了珍藏，感謝海的胸懷，眼看又到了山丹丹花開浪漫的季節，我想故鄉的山花正在爭奇鬥妍吧！於是我決定回一次家去采一束大大的映山紅，不是為了紀念一顆已遠去的心，而是為了懷念一段最真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