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

如果给记忆的闸门打开个缺口，滞留在心灵深处的东西就会蜂拥而至。忘不了大嫂头一次回老家的情形。当大哥要领着东北大嫂回家的消息一经传出，大哥大嫂到家的那一刻，家里屋内屋外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大嫂的普通话大家基本上都懂，可善良的父母，热情的村民那暖暖的问候，让大嫂听了是一头的雾水，无疑是云里雾里的感觉。有时我就用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充当着“翻译官”的角色。

当然大哥在家时就有大哥翻译，大哥不在家时我就临时替补。这样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不出几天，好心的邻居就善意的提醒我妈“她婶子，你让小琴别撇声撇气的了。”言外之意，有人背后说三道四了，爸爸脸上挂不住了“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所以当大哥大嫂决定带我去东北散心时，我是欢呼雀跃，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家，离开家乡，去远方。当火车载着我们三天三休，我知道离家很远很远了……

到了东北，找到第一份工作。当时那些人异样的口气，异样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你这说的什么玩意！”“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听不明白的！”更多的感受是他们排斥，欺生，自己被孤立的感觉。但当时心里不服：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比我早来几年而已！还有这个单位的领导，看到与众不同的我，知道我来自江苏的一个小村庄，就说他去过我们那边，当着大家的面说我老家的女人冬天都包着个头巾，挎着篮子去赶集，说我老家那里困难。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激动，脸红脖子粗的辩解，由于过于激动，过于想表达清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语速更快，像炒豆似的，自己都觉得听不出个数。招来新一轮的哄堂大笑。现在想想，幸好他们都没听懂。自己确有护短之嫌，当时的情形也真的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像自己的孩子犯了错，自己打他，训斥他都没啥，别人这样做终究不好受。心里曾忿忿地想：等着瞧！

我发誓，立志要说好普通话。家乡的口音是平卷舌不分。起初，我将乡音该得体无完肤，接着，我把乡音改得四不像了，后来，我把乡音改的卓有成效。经历若干年，我终于以一口流利还算标准的普通话面对人们时。他们完全从我身上找不到家乡的影子时，现在我又极力证明着我是来自江苏的一个小村庄。其实现在我是真的感谢那些曾经让我自尊心受挫的那些人，没有你们给我的压力，我的动力就不会那么强。

现在我却经常回忆那个站在院里就能看见潮起潮落的家，偶尔风浪大了海水还直往院子跑的家，在屋内都能听着海水拍击沙滩声音的家，天天能闻着海腥味的家。其实心里很想家，但却有点望而却步，此时我的舌头是真的捋不直了！可家乡，我是真的想你，想你，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