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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晚餐

作者: 残缺的诗意2012/09/05短篇小说

最后的晚餐

这是一个比较真实的故事。

马克是我的室友,两个月前去世的。原因呢,也就像网上疯传的那样,他英语六级考试作弊被抓吊销了学位证,然后他就突发奇想,来了个微博直播自杀。

这些新闻我也是和网友一样事后才知道的。如果我知道他的微博,我肯定会像大部分人一样去劝阻。而少部分看客却像是在看一出闹剧,“又来一个傻B,不死就是孙子!”马克没有食言,割腕自杀了,随了这些看客的心愿。真傻啊!我也和大家一样,为他感到惋惜。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这情节太过俗套,因为作弊没了学位证,自杀还要告知世人,还有用割腕这么原始落后的方式。至少也要来点曲折离奇的经过,比如上吊,绳子不结实断掉了,改为跳河自尽,看到了大桥离江面五十多米有点头晕,还有那乌烟瘴气的河水打了退堂鼓,回到住处一想,床底下还有事先准备好的安眠药和小刀。然后马克对着床头思索了半天,记起了小时候玩的一个游戏“点子点菠萝,点到哪个是哪个”,最后点到了安眠药。马克可能觉得,吃安眠药这种死法也太过简单明了,完全没了精彩的过程。小刀这一割腕自杀可能场景有些残忍,但是死法却壮烈得多,就算事后都很有可观性!所以马克最终选择了这种死法,当然,以上是看客们的想象。他可能直截了当,一开始就选定了割腕自杀,谁知道呢?

马克会自杀的事我没预料到,他作弊被抓的事我也没预料到,但是他被抓我应该要预料到的。这个得从计算机等级考试说起。马克二级C语言一共考了五次,最后总算过了。但是他这个是作弊过的。这个事为什么我知道,因为他考试前一天要求我在网上给他找答案,然后发到他手机上。不过,那天我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所以答案不是我传的。他回来一说才知道,是隔壁寝室风哥给他传的答案。马克前一天跟同班三个人说好了在他考试时给他传答案,结果我和大富两个在寝室睡得跟死猪一样。最后还是风哥不抛弃不放弃,拯救马克于水火之中。这就得说一下了,为什么马克这么拼命考这个等级考试呢?因为不通过这个考试,是拿不到学校的毕业证的。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在你十一岁时你妈说,乖仔,如果你今天再学不会骑自行车,我就永远不带你去买你吵着要的游戏机。那么那天你就是摔得手脚残废,你也会拼了命去学的。马克倒是没拼命,就是考前两天看了一下资料书,还是边看书边看电影,顺带打了几局游戏,结果看了两天还是停滞在书本的前五页。马克知道,这个考试还有两次考的机会,所以这次过不过,都没什么,下次努力就行了。马克这么想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他前四次也是这样想的。反正下次还有机会,是的!

考了二级回来那天,马克请我,大富和风哥去吃了顿好的。虽然我和大富很不好意思,但是吃得还是很忘我!我们都有点惊讶,风哥吃饭时全身有点颤抖,抖抖嗖嗖吐出几个字,“马克,以后这种事别找我了,如果教务处查出来了,两个都要开除的……”看来风哥像是顶着被杀头的危险给马克传的答案,他当时差点哭出声来。

“没事没事,这不已经过了嘛,放轻松点!”

管他娘个屁,当时马克,大富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怂恿风哥多喝几杯,酒一下肚,什么事全他妈没了,忘乎所以,爽快!马克高兴地满脸油光,吃的过程中也是大笑不止,疯癫不已。那天喝了很多瓶酒,马克稀里糊涂说了几句“高中老李说得大学多么好……其实是骗人的。”然后就是一阵狂喷酒气。到最后马克和风哥喝得醉生梦死不省人事了,我和大富只好一人一具死尸背着马克和风哥回去了,那晚大睡了一场。后来依稀从马克那里得知,老李是他的高三班主任。“我以为谁呢,切!”我和大富狠狠地笑了几声。从风哥口中得知,在他替马克上网搜答案的过程中,他看到学校的教务网首页不时地更新出计算机等级考试被抓的作弊人的名单,有好几个都是做出吊销学位证的处罚,同时后面还有一句,对帮助考生作弊的同学,如若查出,严惩不贷。风哥看到这几个字吓傻了眼。刚好,这时辅导员给风哥发了条短信:林风,到我办公室来。风哥以为作弊一事东窗事发,更是吓个半死。他急忙把搜到的答案传给了马克,就一路小跑到辅导员那去了。去了才知道,辅导员需要苦力去帮忙帮办公室桌子。“切!”我和大富听到这话后不免嗤之以鼻。不过,风哥经过这事被吓愣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魂魄回来后也没先前那么活泼乱跳了。为这事我们三个还担忧了好一阵子,后来知道他死不了就放心了。

“切,吓死个人啊!”

时间从这走了几个月,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马克交了一个女朋友,叫萱萱。萱萱一身上下穿得很华丽,全身被名牌包裹着。其实我只见过萱萱一次,按照网友的打分原则,最多也就五分。不过,马克很迷恋她,为她掏尽了腰包,还问我们借了不少钱。我试着劝过他两次,未果,我也就没再提了。还有大富和马克似乎有了矛盾。大富对马克不理不睬,好像马克得罪了他。

马克喊:“大富,你下楼记得帮我带饭,和以前一样的菜!”

大富答:“你爱吃不吃!”

马克喊:“大富,上课点名记得帮我喊到!”

大富回:“你爱去不去!”

马克喊:“大富,帮我把我桌子上的银行卡扔下来。”马克站在楼下,对着六楼阳台上的大富大声地喊。

大富没有回应。马克在楼下等了半小时,后来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大富没有听见。

马克喊:“大富,我忘了拿厕纸,帮我递一下!”

大富回:“自己动手解决!”过了一会儿马克再叫了大富几声。马克以为他是开玩笑,静静地在厕所等候。直到马克蹲到双腿发麻在厕所里狂喊仍不见动静时,他才觉察到大富在玩真的。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知道自己得罪大富了。

我私下里问过马克,马克说不知道,除了自己平时和大富小打小闹,其他的没闹什么矛盾。我问大富到底是什么事,他不想说,我就没再开口去问了。这事就这样搁下来,也就渐渐地忘了。这以后,大富和马克还是相安无事地生活着。马克上厕所忘了厕纸,大富还是慢慢地答应去递了。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在外面物色了一套房子,帮出去住了。有人说,大学宿舍早上就像停尸房,偶尔诈尸起来一个去上个厕所;下午就像养老院,大部分都是躺在床上神智不清,只有少数几个偏瘫的能拿起手机看看;晚上就像疯人院,又哭又笑又乱叫;半夜就像特工部,一个个白光蓝光在脸上晃着,键盘声响个不停。这描述得很贴切,这就是大学!我想结束大学生活,所以就提前离场了!

这之后,地球正常运转,一切都正常运行着!

这中间发生了一件关于马克和杨伟的趣事。忘了说,我们的辅导员就是杨伟。

马克有一次从教学楼下课出来,站在人群中间大声喊“杨伟,杨伟,你站住!”当时辅导员就在马克十米开外的人群里,一听“嗖”地红了脸。事后辅导员把马克叫进了办公室“喝茶”,柔声细语地教导了两个小时,说什么公众场合叫长辈的名字真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了……“老师,我其实叫的是yangwei……”“住嘴,你是不是不想转正了!”辅导员大声地冲着马克吼了一句,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那时正是党员转正评选期,老师掌握着各位的生杀大权,马克只好乖乖闭嘴。其实马克当时想说的是,他叫的是另外一个人——自己的朋友,名字也读“yangwei”。马克事后跟我和大富说,我们整整笑了一下午。那晚在吃饭,大富无意中想起了又想笑,差点喷了我一脸。

“老师这名字够地道!”大富使劲绷着脸补充了一句。然后,这事就算这样过去了。

然后再过了一个月,就出事了。

这次马克考的是英语六级。其实只要通过了四级考试,学校就放人,可以拿到毕业证了。但是很多牛逼的企业要求英语六级。马克不想被他们鄙视了,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况且上次作弊过了等级考试,所以这次也可以如法炮制的。

“马克,你就别去浪费报名费了。”

“你拿报名费的钱请我们吃饭也行啊”,我和大富跟他开着玩笑。马克那英语也就停留在初中的水平,425他怕是望成莫及了。不过,如果有人给他发答案就另当别论了。

幸运的是,考试前一天马克得知监考他们教室的其中一个老师,是大富的亲哥。之后的事都可以猜到了,马克要大富跟他哥打招呼,说监考的时候照顾一下我的同学,他哥答应说没问题。马克听到这消息时兴奋地像抽了大麻,满含泪水地狠狠地给了我们一人一个拥抱,然后自个儿围着寝室转了三圈,其中两次撞到了上床用的扶梯,胳膊青了两大块。既然监考老师搞定了,那明天就只需要大富给他发答案,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晚上走起,请你们俩去喝酒!”马克一高兴,就把这六级考试庆祝会提前了。起先我和大富还有点担心,说你明天考试,今天要是喝死了可怎么办。马克脸一沉,我们也只好嬉皮笑脸地应了。

“喝就喝,谁怕谁!”

“还叫不叫风哥啊!”我无意吐出了这么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富:“……”

马克:“嗯……还是别了!”

风哥好不容易慢慢地回了魂,过上正常的日子,所以我们就决定不再去惊吓他了。晚上喝酒,就只剩下我们仨。

夕阳西下,看着日落时的天空,觉得天空比大海还要来得美丽,红彤彤的落日挂在晚霞的天空里,浮云闪闪发亮,层峦叠嶂般的色彩仿佛大海的潮水一样在涌动着。感觉就像自己看到了光,斑斓的光穿梭在天空里,变幻莫测。

“还看什么看,装忧郁啊你个臭小子,赶紧走,掏钱喝酒去了!”看着马克还装模作样地沉浸在夕阳下的黄昏里,我和大富推搡着他往校外的小饭馆走去。

不得不说,那天的夕阳确实很美丽,从没有过的纯净余晖,那么祥和,那么的温暖。

三杯酒下肚,大家就聊得很嗨了。

“这大学里还是和你们两个混得好,多谢你们关照了哈!来,干了这杯,今晚不醉不归!”经不住马克这么一说,我们都有点感动的感觉。

“太煽情了你,喝酒喝酒!”

“今晚来都来了,就向你们俩多敬几杯。祝我明天凯旋而归。”

“明天就靠你哥了啊!记得给我发答案,别睡过头啊!”马克神情地望着大富。看着他俩这表情,我足足笑了一分钟。

那晚喝得很尽兴,不过马克没有像上次喝得那么死。回去的时候他走得虽然有点跌跌撞撞,但还是没要人扶着。估计是知道第二天有考试,不能太喝得太过分。看着他俩摇摇晃晃地往里走,我也就放心了,独自回到了住处。

第二天,很普通的一天,校园还像以前一样时而宁静事儿热闹。大富在网上搜好答案就给马克发过去了。一切皆大欢喜,只是马克回来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奋,这是大富打电话过来跟我说的。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又没什么大不了,就随他去了。大富给马克发完答案的那天下午就约好和几个朋友去一个旅游地玩了。

所以自马克考完回来到他割腕自杀这个时间段里,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像大家一样,在事后他的微博发现,是他六级考试当场被抓,然后被上报到教务处。马克之后找过辅导员,希望他向学校领导求求情。但是杨伟只是搪塞了马克几句,并没有为他做什么,所以最终马克还是被吊销了学位证。而更令我震惊的是,抓他的监考老师,竟是大富打过招呼的亲哥。

马克出事的当天,大富气呼呼地找到他哥,给他左右来了几拳头。

“你为什么出尔反尔还要当场揭发他作弊,你到底是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萱萱……”

“你问我问什么,他抢了我的女朋友,萱萱和我分手都是因为他……”

其实,大富和我都知道,半个月前马克就和萱萱分手了,分手时我们仨刚好在一起,她是当着我们的面和马克说的。

“问我为什么和你分手,告诉你,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然后她就踩着那十厘米的高跟,一身名牌一摇一摆地走了。

“屁股扭得倒是挺好看”,大富在她背后说了句。马克给不了她什么,应该是花不尽的钱吧!

也就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在出事后才知道,萱萱以前是大富他哥的女朋友。

知道马克出事后,大富就打电话告诉我,然后我们就飞奔寝室去了。我们在门外靠墙坐了好久,大富忍不住痛哭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还又跪又拜又磕头的。到最后我们都哭红了眼,哭累了,挣扎了这么久才最终决定进去看马克最后一眼。我压抑着心中的伤痛看了看,马克表情很自然很平静,就像喝酒那天的晚霞一样,他走得很安详。

晚上,我和大富两人去了那天的那家小饭馆,点了一样的菜,叫了一样多的酒,只是话说得少了,喝酒喝过了头,就在那里躺着睡着了。

2012-9-4

伍先春

备注:

这是小弟写的一篇基于大学生英语六级作弊被抓吊销学位证导致自杀的故事,就说说大学的现状,青春的残酷,这些种种,顺便抨击一下教育的弊端,世态冷暖 。这篇文章本来应该是7月末就应该完成的,也就是在那个事件后完成的,由于自己写的时候拖了很长时间,就没有完成。可能当时要是写出来,大家的感受就更强烈,到现在已经过了1个多月,大家又都忘了。文章主要是基于 @基督-耶稣(还有@走饭),在此表示惋惜,希望大家珍重生命,不管怎样,好好活着。总有一天会看明白,生活还是有很多乐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