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谨以此纪念父亲逝世十周年(郑华勇敬献)
父亲离我而去已整整十周年了。在寒风萧瑟的十一月十八日——父亲的祭日,我带妻儿回到了久别的故乡。来到了父亲那杂草丛生的坟前。妻子燃了纸钱祈祷着,幼小的儿子围着父亲的坟丘好奇的玩耍。而我早已情不自禁泪水模糊了双眼。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父亲已离我而去十年了,而我却觉得父亲好像没有走那么远,没有离开我一样。晶莹的泪光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幼小的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那时侯在农村重男轻女现象十分严重,自然而然的我也就成了家中的宝贝疙瘩。也成了父亲和全家人的希望。特别是我的父亲,把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那时候家里很穷,为了供养我读书,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谁也没能走进校门一步。而不争气的我却说什么也不愿意上学。在父亲连哄带劝下,我勉强读完小学后,死活不愿意去学校了。从我记事起父亲从不舍得打骂我一下。为了让我能自愿回到校园,父亲就用劳动改造的办法,炎热的午后逼迫我去玉米田拔草和拾大粪,规定我每天必须割多少斤青草和拾一筐大粪的办法。倔强的我宁愿按他说的做也不愿回学校读书。这下真把父亲气急了,眉头上的青筋暴得老高,一气之下拿起赶牛的鞭子,把我挤到墙角一顿猛抽。并一再追问我到底上不上学?身上被打的一道道的血痕,浑身刀割一样疼。我惊吓的大声哭喊,因为父亲从来没有这样打过我。看到我吓坏的样子,父亲急忙扔掉手中的鞭子。一把抱住我放声痛哭 。也许是鞭打的疼痛,也许是父亲的眼泪… 我又背起书包重返了校园。
在我上初三的那年冬天。我清晰的记得那场雪下得特别大。每周三父亲会准时给我送馍(那时我们学校只负责帮我们馏馍不卖饭)。中午放学后,望着窗外那纷纷扬扬的大雪,我想父亲一定来不到了。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我的乳名,我猛转身看到父亲,脸冻的通红,还有眉毛和胡须上稀疏的雪花。脚下的棉鞋和棉裤的裤脚早已湿透并微微冒着热气。父亲一边哈气搓着手取暖,一边打开用小被子紧裹着的馍篮子说:“饿坏了吧,赶紧趁热吃吧。!”从父亲手中接过轻轻冒着热气的馒头,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父亲突然说:“坏了,你妈让我给你带的酱豆(酱豆是我们农村冬天里唯一的菜)忘家里了。”看着父亲惭愧的样子,我赶紧说:“没事,吃点别人的就行了。”父亲没再多说什么就转身走进了风雪中。下午第一节快上课时,传达室的人说父亲找我。我当时心里直纳闷,难道父亲没有走?当我在传达室看到父亲时,只见他右手里拎着一个小网兜,我全明白了。原来父亲回家后又折回来给我送酱豆了。父亲拿出装有酱豆的瓶子面带愧疚的给我说:“不耽误晚上吃吧。”我有点生气的说:“下这么大的雪,跑十多里路就为送一瓶酱豆吗?”父亲自豪的说:“只要你学好,跑再远我也愿意!”看着父亲又一次被卷进风雪中,看着风雪中父亲那被生活压得微驼的瘦弱的背影,我哽咽了。三天后我才知道我的父亲那天为了我,自己连中午饭都没吃,脚也冻的红肿,自己却顶风冒雪,忍饥挨饿的来回的走了三十多里路。
也许是看到父亲望子成龙那祈求的眼神,也许是博大的父爱感动,在以后的学习中我倍加努力。每当我学习感到厌烦疲倦的时候总会想起我的父亲。于是又重新翻开了课本…… 当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给父亲看时,父亲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遇见熟人就说,我儿子考上大学了,我儿子考上大学了———
斗转星移,时光过得真快,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县农委工作。在我上班报到的第一天父亲坚持要送我去,我没有拗过他便答应了。那天父亲凌晨四点半就起了床,帮我打理好行李才叫醒我。让母亲给我做了一碗荷包蛋并看着让我吃完,他自己只吃了一个馒头。我说什么也不忍心吃完荷包蛋。让他吃几个,他摇摇头说:“你正长身体的时候,我老了,吃了也白搭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父亲才勉强吃了一个。
一路上父亲给我说了很多很多,说他最喜欢我看读书写字的样子,说当他看到别人做活早早收工的时候就想起了我,说他和别人不能比,不能够早回家,要把庄稼侍弄好,有个好收成,好供我上学。并一再叮嘱我上班后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工作,做人要正派。心情好,路也变得短了,很快到了县城。待一切安置好后,也到了中午时分,我想上街买些生活用品,父亲说和我一起去,尔后到饭馆吃饭。那是我和父亲第一次去饭馆吃饭,也是唯一的一次。父亲很大方的要了两个菜和一瓶白酒,从不喝酒的父亲那天醉了。醉得一个劲的朝我笑,就在那一瞬间我读懂了父亲。我---他唯一的儿子,是他的最爱,是他的骄傲,是他生命的全部和希望。
就在我上班的那年冬天父亲得了淋巴瘤。病魔缠得他生不如死。得知父亲病危,当我匆匆忙忙的赶到家时,父亲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母亲告诉我,父亲在弥留之际一直在呼唤我的乳名。母亲的话使我悲痛至极。我知道父亲临终时多想再看看他的儿子一眼啊!而他竟没有实现最后的一丝念想!母亲说父亲是积劳成疾而死的,母亲说的对,父亲是为我操心累死的。而自己却没有过一天好日子。
妻儿的叫声把我从往日的记忆中拉了回来。泪流满面的我低头看着父亲的坟茔,再想到目前我的窘境,心里更觉得愧对父亲,未能回报父亲的深恩于万一,我将如何报答父亲的深恩呢?我不能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