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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筝

作者: 梁同2012/08/16心情短文

■ 风筝

风筝,我地俗称为“纸鹞”,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何称呼?好像书上有称作“鸢”的,“鹞”和“鸢”两字,都带有鸟,大概是大鸟在空中翱翔的意思,这倒挺形象的。“纸”字,在今日却颇有些难解。盖因孤陋寡闻的缘故,直以为其均为纸张所糊,没见过用绸布糊面的;其实,绸布糊面的更加轻盈、防水、耐用。家乡有句俗语:正月鹞、二月鹞、三月狗牵鹞。儿时懵懂不解,就像蒙童念“三字经”一样,有口无心跟着瞎起哄。以后才明白:那是对农村游手好闲的讽刺。除了隆冬时节,空闲在家外;实际上,开春不久,天气稍微转暖,大家又要下田干活。谁还有闲工夫放风筝取乐?不过,这仅仅限于一隅之风。今日,看过一些《地方志》早已明白:只要有风,甭管季节,尽可以自由放飞。同样地,放风筝并非小孩子的“专利”,大人也醉心此道。设立比赛节日,专门有书记载、描述当时盛况,进而演绎为“风筝文化”。最负盛名的山东潍坊“风筝节”,就在春风和煦的三月。

鲁迅先生是少年老成的,不喜欢玩耍,放风筝在其眼里是没出息的玩意儿;不仅自己不放,还不允许他人放。在其《风筝》一篇描述:当其兄弟看见人家放飞风筝,眼里流露无限羡慕,并拍红小手雀跃时,先生往往投以“鄙视”的目光。然孩子的天性永远是贪玩的,在其禁不住诱惑,偷偷躲在小柴房里自己动手做风筝时,却被先生逮着。于是,刚扎好的蝴蝶风筝竹骨,立即被先生踏在地上,三两下就踩个稀烂糊。先生是“傲然而去”,剩下小弟只能绝望地站立在房中央。文中描述那可怜的兄弟,究竟是作人、还是建人,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只是做大哥的臆想而已。据《知堂回想录》述说: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我也有一个大哥,虽然也不喜欢放风筝,幸好他不似鲁迅先生一样:视风筝如“毒瘤”,必欲除之而后快。否则,我今日定要登报和他断绝手足之情。我从小体格瘦弱,不会和别的孩子打架、摔跤;又笨手笨脚,不会摸鱼抓泥鳅;更胆小如鼠,看见人家放鞭炮就掩耳而避,更别说自己拿着鞭炮到处乱放。所以,放风筝成为我儿时的最大爱好,并乐此不疲。

儿时的风筝多自己动手做,形状是那种最为简朴的:上大下小、田字形,只是大小不同而已。记不清父亲为我做过几回风筝,反正,很小时候就和小伙伴一起自己动手做风筝。拎着菜刀,去屋后长河边的竹丛,挑选一棵最大的、带点金黄色的竹子,砍断,拖到门前,清理枝叶。截取竹节间距最长的两段。先将较长的那段,竖在地上,从上到下用力将其一分为四剖开;然后改用小刀,剔尽竹黄,小心在竹篾四周来回刨动,直至四根大小一致,光滑不扎手。此四根竹篾当做“田”字形的“上横”和“三竖”。再去另一段,同样方法剖得两根,并根据需要截断成相应的长度,为“中横”和“下横”。接着在每根竹篾的两端,用刀小心剖裂成两层,深约一厘米;这样,每根竹篾可以交错固定,互相犬牙镶嵌、咬住不易滑落。将搭好的“田”字形的“骨架”平放在地上,偷偷地溜到楼上,翻箱倒柜找出母亲纳鞋用的纱线。将每根竹篾互相交错的地方“十字”系紧,并用线拉紧“上横”竹篾成弓形作“琴弦”。

“骨架”大功告成,接着可以“糊面”了。最好是一张大纸糊就,没有条件的,用上学期的作业薄,糊成老和尚的“百衲衣”。此时还不能忘记:剪两个红纸圈做“鹞眼”,同时,记得裁剪一片长纸条,粘于“琴弦”上,顺手剪成帘状。如此,风吹“帘”动,“琴弦”呜呜作响,“音乐”自半空通过风筝线传达耳朵。最后,在“骨架”左、右上角及“脐眼”(“中横”和“中竖”交错处),各引一根纱线成等腰三角形,打个死结,名为“三弦”,供风筝线(鹞线)固定。同样,左右两下角各引一线合在一起打个死结,为曰“二弦”,供“鹞尾巴”挂用。“三弦”和“二弦”均力求左右对称,这样风筝飞在空中才平稳。鹞线,多是家里插秧用的“千里绳”,一段一段拼接起来,或粗细不一、或颜色不一、或材质不一。“鹞尾巴”为稻草绳、棕榈叶,不够的话,顺便扯些稻秆或冬天田野干枯的稻桩系上。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只盼天空狂吹东北风,就可以满田野到处乱跑,即使是上午放学后也要过回瘾。父母的苛责声自然是少不了的,就让其伴随风筝一起飞到半空去吧!如果,天空刚下过雨,田野很是潮湿。这样疯跑,没多久,衣、裤、鞋子全都是泥巴;回到家,自然还有父母额外赏你的两个“栗凿”做“点心”。那个可要含泪往肚里咽哟!

孩子玩小的,大人放大的。立起来高及屋檐者,我没见过;估摸是小伙伴们信口吹牛。高及一人者,我见过。同村“前王里”人热衷并娴熟此道,其风筝为邻近最有名。午后三、四点钟,一人牵着“鹞尾巴”——整捆的稻草绳率先开道,接着由两人平抬着风筝跟随,身后拖着长长的“鹞线”,数人相隔一定距离,手握那线一字儿摆成“长蛇阵”,直到一个大箩筐旁。线为自纺的麻线,一圈一圈地盘放在筐内,免得打结。一行行至村外空旷的田野,立定;竖起风筝,松手;风筝借助风力扶摇直上。因为风筝大、拉力也大,线的放送很讲究缓慢、平稳。众人按顺序依次松手,从“蛇头”直至“蛇尾”;腾出双手者,聚集在箩筐旁加入放线的队伍。线,越放越长;风筝,越飞越高;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贴在半空中,纹丝不动。于是,可以等到天黑放“鹞灯”(悬挂在“纸鹞”上而特称)了。此灯状如“孔明灯”,竹篾骨架,糊以半透明彩纸,底有灯座供蜡烛插放。头灯为特制的,带翅膀。风起时,吹着“翅膀”带着一串“鹞灯”沿着“鹞线”滑向天空。漆黑的夜空,因此而生生多出了一串色彩斑斓的“天灯”,引得观望者啧啧称奇。每盏灯之间另有细线连接,拉紧细绳,则能保持均匀的间距,免得拥挤一块。 “放飞”二字,写出来简单,而真正操作起来却甚是波折;需要众人明确分工,通力协作。我就这样藏在屋里,透过窗户数着:一、二、三……最多时数到十八盏。数得高兴,情不自禁拍打着小手。

记不清放坏了多少只风筝。可我木讷故旧,只当做一种娱乐,不曾将其和健身运动结合。盖因目今工作多呆坐电脑前,颈椎长期压迫,易致现代职业之病。据称,放风筝最能对抗此等疾患。将自己压抑的情绪,放飞在风和日丽的旷野上,是何等的心旷神怡!可惜,这等好事只适合户外。斗室内,于工作间余作此等臆想,无疑是痴人说梦。权当画饼充饥吧!曾于清晨路过临海崇和门广场,见一老者牵着自制的“老鹰”风筝在晨练;幸福、满足、悠闲、惬意,写满在脸上。欣羡之余,不禁又滋生妄想:他日晚景,亦当如是。

今年春节照例去放风筝。瓦屿山脚下的公园早已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风筝是现成买来的,蝙蝠、蝴蝶、蜻蜓、鲳鱼……,各式各样,五彩缤纷地在空中飞舞、争奇斗艳;仰头望去,煞是好看。只是,人很多,线,经常纠缠成一团乱麻;解绳花费的时间,往往远多于放飞。也许,人们就图这份喧嚣和纠结!为免却诸般纠结,带着风筝独上山顶,倚“东辉阁”西北一隅,站在“风尖”处放飞。待其升到半空,牵着线,找个避风、向阳的角落晒太阳。相比于地面,半空的风,大而稳,风筝不复有坠落之危险。极目远眺,任思绪自由翱翔;至于,对那颈椎是否多有裨益,不管也罢!

□ 原稿:2005.03

□ 校对:林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