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用这句千古绝句来形容我的父亲和母亲,非常之贴切。
邻居们常常取笑他们:“王大爷!你家是开幼儿园吗?”
年迈的父亲母亲为了他们的儿女,仍像一个老园丁。我们刚出来打工那年,他们带了大大小小的七个小孩。大的调皮不听话,小的要背还要抱,大弟最小的那个孩子,有时吃饭还要喂,整天吵吵嚷嚷像一窝蜂,家里所有的事——大事小事全落在了两位老人的身上。那时,由于大哥和小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也没有多少钱寄回家,一连几年都靠父亲那点微薄的退休工资来维持生活。在城里空地稀少的情况下,父亲和母亲只好跑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火车站旁边,捡些空地来种。这样一年四季,他们吃的都是自己亲手种出来的蔬菜,烧的几乎是从遥远的郊区山林里捡来的柴火。后院的栅栏里还长年喂养着两头猪,父亲母亲说,到过年时可以卖掉一头,换些年货,另一头可以留给自己,大家回来又可以过个肥年,剩下的腌成腊肉,年后又让我们各自带点去。我不忍心也不愿意,父亲母亲总是叨唠:
“傻闺女,这是自已养的猪,肉好吃,又是柴火烘的……”为了不让父母难过,接过腊肉,连同父母的爱一起装进沉甸甸的旅行包里。
每每回家,常常听到左邻右舍的人在谈论父亲母亲:
“王家那两位老人真能吃苦,带那么多孩子,还种地,养猪,菜油打了几十斤,黄豆也有好几斗,花生……”
有时听了,不免有些难过和担心。我就劝说两位老人:
“两位都那么大岁数了,不要种那么多地嘛!再说也危险,日子又不是过不去……”父亲总是乐呵呵地笑着:“勤有功,戏无益;辛苦干来,快活吃。”这句话几乎成了父亲的口头蝉,连那几岁的小侄女也会说了。
这就是我的父亲母亲。我非常清楚——他们的勤劳,他们的博爱。对儿女,他们从不知道回报和索取,只知道奉献和付出,直到儿女吸尽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父亲和母亲虽然出生在旧社会,但也算得上是上个世纪具有新思想的新潮人。他们综合了新旧时代的家庭、婚姻和生活。并双双违背各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同一所学校读书时便自由恋爱了,后来结婚了。而后来面对封建思想严重的婆婆,母亲吃了不少的苦,在那艰难困苦的岁月里,又生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六人。在婆婆面前,她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好媳妇;在父亲和我们的面前,她是一个勤劳、肯吃苦而且非常能干的贤妻良母。
我慢慢地收集起儿时模糊的记忆:文革期间,父亲面对满墙的大字报,那一次又一次的批斗会,他没有倒下,似乎是正义撑起了他的腰板。那时,哥哥姐姐都吓哭了。我也哭了。而母亲却用她颤抖的手抚摸着我们:
“孩子们,不要怕,你爹会没事的……”
而表面坚强的母亲,总是背着我们偷偷的哭泣。在那个是非颠倒、黑白不分且充满杀气的日子里,她怎能不为父亲担心,又怎能不害怕呢?解放前读过私塾,解放后并读过列宁高小的母亲,是方圆几十里会唱样板戏的女宣传干事。后来因为婆婆、父亲和她的孩子们,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在我还未出生之前,就放弃了自己当医生的职业。
清清楚楚地记得,父亲平反那会,是我家最快乐的日子。后来,大哥去插队,再后来又考取了大学。大姐也参加了工作。我和弟弟妹妹也能安心读书了。
劳改期间,父亲学会了篾工和木工两门手工艺。复职后,秉公正直、勤劳能干的父亲亲自带领群众修桥筑路,植树造林等等有益于子孙后代的事情,至今人们还在称赞着。
母亲常对我们唉声叹气:“你爹这辈子不知吃了多少亏,就像傻瓜一样的直爽,一点都不知道拐弯抹角,也不知得罪过多少人?”是的,自古忠臣就没有多少利益,相反还要付出很多。父亲复职后,为了乡村的建设,不但花掉了平反后的补贴,还把家里积攒多年想盖房子的那点钱也给添上去了。当年的那些同事,一个个都升官发财了,有的当了乡镇书记,有的当了县长……父亲还是老样子,从他身上却看不到一点遗憾,有时还风趣的对我们说:
“你爹不是当大官的料子,俺只想做点实事。”父亲的话,我们都记在心上。虽然父亲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国家干部,但是我们兄弟姐妹不曾沾过他的一点光。有本事的就干轻活,吃好一点,没本事的就干重活,吃苦一点,就这样,脚下的路都靠我们自己走。不过,总忘不了父亲所指导的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