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仰望,清静寺
题记:离开老家二十余载。今天,感恩的瞳孔,沿着一缕乡愁的方向,仰望清静寺,仰望一种乡土家园的精神。用一颗赤诚的心灵去触碰质朴的乡音,用一股炽热的血脉去传承善良的乡韵。从城市回到村庄,每次总会从村庄的山脚下步行来到山上的清静寺,站在寺门口,俯瞰整座村庄,遐思良久。
1.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清静寺,默默地耸立在村庄最高峰的半山腰中,摇曳在数百年前先祖创建的古寺遗址上,掩映在那一抹可亲可恋的青山绿水之间,激荡在我远离故土乡音二十余载的光阴里。她俯视如一只青鸟,突兀地站立在“基茂台”上。庙宇的檐边,象张开的翅膀。脉脉的目光,在清静中开出莲花般的微笑。脚下,是一直风雨无阻伴随多年且有着百户人家的周姓村庄。
沿着炊烟的方向,无数次闪耀出寺院顶上那片宁静悠远的晴空,无数次梦里握手高山上那一排白墙红瓦的亲切。这座由周姓后人二十余年前自筹资金重建的寺庙,面积不大却意义深远。她随着近年来四乡八邻的祭拜和善捐,慢慢影响至周边的村庄并扩建成如今千余平米的佛殿建筑。寺院上下两坪。上坪三个主殿,依次供奉着如来佛祖、观音、及其他众佛。下坪是“大雄宝殿”,供奉着多尊菩萨和神态各异的罗汉。老家的善男信女,遇重大节日,常临祈祷,香火虽不及其它名刹古寺旺盛,但近年来许愿显灵,名声惠外,倒也香火不断。寺庙周围林木茂盛,景色秀丽,环境清幽,清静的称谓倒也实属名归。
严格上来讲,老家的清静寺只能称为庙宇,并没有固定的僧尼。随着上世纪末农村建庙的热潮,富裕的老家人也开始想念起曾经庙堂的祈愿。在当地宗教管理部门审批过后,清静寺正式成为村人自治管理的庙院。现在所在的清静寺,清代之前即有古寺。但当初只是一座普通的庙宇,仅供全村族人上山拜佛所用。古寺最初建立的时间无从考据,最后毁灭的原因也无从知晓。小时候放牛,在“基茂台”古寺的遗址上,也能寻见一些破碎的青砖瓦砾。虽然后人在村庄后门山边,曾经新建过一座寺庙,也不知何种原因关张拆除了,种上了一片果树。之后,乡人去庙里祈福,必须远行二十余公里之外较有名气的“博山寺”。
地处赣东北的老家,族人的脑海,对于念佛拜佛的虔诚和信仰,根植于代代沿袭下来浓浓的乡土风俗文化的熏染。或许佛的本身就是安康和幸福的象征。从老家村庄出发向北二十余公里,离县城西去十五公里左右的“博山寺”,自明始起,一直是江南名刹,更有“天下第二丛林”之称。如今的“博山寺”,尚存有当年辛弃疾读书的遗址。而清静寺未重建之前,老家人也曾一度去“博山寺”进香祭拜,以寻求内心的一种平静。
清静寺的建立,似乎慰藉了后人对于先祖的缅怀,也以感恩的方式纪念始祖在此寻找了一个宜居的风水宝地,得以繁衍周姓的家族。于村庄周围年迈吃斋念佛的老者而言,来返“博山寺”进香,步履艰难,出行不便,祈佛最便捷的方式只能在自家门口。因此,当年修建清静寺时,虽然往高山崎岖向上的小径运送砖瓦木石是何等的艰辛,但老家男女老少对于建寺的热情高涨,凝聚力源于集结在乡人多年来内心神圣的信仰和对佛祖无比的虔诚。一座有着众多佛像的上坪殿宇在一年当中拔地而起,下坪的殿宇继上坪迅速建起。而后从山脚边沿着杂草丛生的山上,顺着山势硬是重新开拓出一条可以通车的马路,结束了以前窄小细长陡峭的上山小路。新路虽然蜿蜒盘曲,但至于缓解了老年人步行的压力。而我作为当年在外的游子,家人也是算上了一份捐款。
于乡人而语,以拜佛作为心灵的寄托,既是一种对未来幸福的祈愿和向往,也是一种寄托着对先祖感恩的传承。
2.
清静寺的前身,有着先祖最早来到村庄开族的历史背影。显然,先祖的事迹都是经过代代老人的口授传教及暄染,村里现存族谱的历史也没能有详尽的记载。但老人们口啤,推测为元初时期,北方周姓一支为躲避战乱而南迁长江,辗转多次落脚于赣东北老家,开始刀耕火种,繁衍生息。因此,可谓村庄始祖周姓,肇基于元代。
感慨且感激于先人的智慧和远见,选择一个宜居的家园让家族的血脉得到繁衍。古村落三面环山,地形独特,村内地势高于村外地势。冬温夏凉,早年蛮荒更无大道通向外方,似乎也适宜避难场所需求。村落背面三道山岗(洋基尖,鹅公堡,白道岗)连绵起伏,形如笔架,峰峦雄伟,远望恰似一顶乌纱。村口外四周则为大片田地。如今,站在村口面朝村内方向,左有“后门山”,右有“月光山”。后门山樟木成群,月光山形如月牙。村口旧堂门直对一小山,名曰“社公山”,如一道屏障,把村里的风水紧紧聚拢。“社公山”上,仍保留一社坛即社公庙,社公庙始建年代早于古寺。经后人多次反复修缮,成为当代族人感恩和祈福场所之一。遇大年三十,族人奉以猪肉、鱼鸭、米酒、香烛等,约聚社公山祭祀,虔诚膜拜,以祈求和感谢土地神的福佑。
提及“基茂台”的古寺,究其原因,一是凭其高踞的地貌,登高望远。二是风水于当时先祖的影响。析其字义,“基茂台”,更彰显出先辈们的良苦用心和风水智慧。“基”,谓为根源所在;“茂”,喻指昌盛安乐;“台”,观四方而高者。平台地面所处地势,貌如一张坐南朝北的太师椅,两侧的山翼如座椅的扶手,后背的山崖如座椅的靠背。清静寺似乎沿袭了以前古寺的方位,沿山岩而建,“仗凌空舞飞翔之势,倚崚嶒作冲天之状”,静坐“基茂台”,庙门大开,佛音袅袅,更有高瞻远瞩,泽恩后人之寓意。于寺坪处远望,方圆十数里,尽收眼底。晴天时,更与上饶市的灵山遥遥相望。
据传始祖携子十人,南迁江西之时,远在十数里之外就看到三山相连似成一顶乌纱,心甚喜欢,认为此处必定兴旺家族。于是立脚此处,不再奔波,从此老家周姓在赣东北生根发芽,枝叶繁衍,历经数十代至今。族人至清代更是人丁兴旺,缘于乌纱帽下面,确实找到了深藏的宝藏:煤炭。
老家的煤炭,似乎是上天给予周姓子孙一个最好的馈赠,也似乎是先祖给予后人一笔最好的财富。煤炭的发现和挖掘,让先祖的家族,开始踏上了当初的小康水平,除了大肆的扩建新房,更是开置了大片的田地。现在老家尚存一些没有拆除的老屋,大都还留有明清时期建筑的风范,只不过现在老家乡人都不住木质结构的瓦房,而建成现在的红砖水泥平房。一些老房子,更是风吹雨打,破烂不堪,不曾修缮直止自行倾倒,算是历经沧桑沐浴风雨几百年。如今,村里老人家所言的“一房”,“二房”,“三房”,“四房”,“五房”之说,也是以“古井”和“池塘”边上的那条村路为界线。据传村路左边是相对比较富有的家族支脉,也就是靠小煤窑发财而扩建房子的兄弟。右边“里屋”则相对而言是一些清苦的家族支脉。当然,一个姓氏的同族同宗血缘关系,正如一棵生根发芽的古树,枝芽相连,不停的生长茂盛,叶片与叶片也会因自身环境和周身环境的条件而长势不一样。如果更明晰的话,五房同宗为一个祖辈,也就是同一树枝上的五片叶片。里屋则是另一个祖辈。而煤炭,也让一代代村人,虽然辛苦,但至少有了除种植庄稼作物以外另一种创收的生存方式。近代煤炭的开采,更让一部份村人受到了实惠而富裕起来。
3.
相隔数百年后的今天周姓子孙,又一次把寺庙建在了古寺的遗址上,更多的是希望能得到先祖的保佑。
作为周姓的后代,有时我也让内心沉淀下来。用一种宁静的心态去看待老家的风水和风俗。可以想象,几百年前的老家,植被茂盛,树木葱郁,青山绿水。算得上是一个真正依山邻水的村庄。从山里流淌出来的泉水,汇集成村庄两边的水库。月光山水库和后门山水库,恰如是村庄特意腾出的两个美丽的酒窝。旧村庄村里的主要道路,都是以青石长板伴以鹅卵石铺砌而成,老屋的天井地面更是以太极图案铺以鹅卵石。旧村庄正门“大堂门”,以数根青石柱竖立而成,门前摆设的神兽石雕现已失去踪影。如今尚存的断裂的青石柱上还能模糊地辨认出一些花鸟雕刻的图腾,昭示出一个姓氏家族曾经的显赫。以前外乡人外姓人,到老家做工或者其它,一定要从“大堂门”进来,似乎是礼节。小时候过年,从正月初一到十五,外乡人来村庄舞龙,一定要从“大堂门”进来,到每家每户讨吉利时,也必须从正门(前门)进来,而不能从后门,这也是乡俗的避讳。不然就不显礼节,村人更是不会以鞭炮或钱币迎接,反以闭门谢客回敬。不过,世俗繁琐的礼节,似乎已经被现代的年轻后人忘记得差不多了,也丢得差不多了。但是,对于对先祖的感恩,先祖的遗训,对佛的信奉却始终不敢忘本。
老家的周姓人家,从始祖创建基业,历经数十代,兴旺如一棵开花结果的古树。古树又随着岁月的发枝,又生长出更多的枝叶。从现在一直保留的称呼。如“上房”、“大厅”、“里屋”、“五房”等等,就知道先祖繁衍下来的支簇众多。村庄的后人是知道感恩的,感恩他们的先人给他们选了一块好地方,也感恩天地神明允准他们的先人选择这里作安居栖息这地,并在这里永久地繁衍生息。逢年过节之时,村庄就烧香上供。
在老家,孝的传统得到了永久的继承。在每年大年三十,阴历七月十五,清明节,村里都会在各个家族的祭祀地点,举行隆重的祭祀仪式,也是一种感恩的方式。做上几道菜,倒上几杯酒,点上几支香,老年人嘴里还念念有词,说着请太公太婆保佑家人安康之类的话语。
4.
曾经的族谱,见证着先祖们的历史与沧桑,记录着先祖们的悲欢与荣辱。在血脉延续的诗章中,铭刻着那些默默穿行的身影和顽强无比的生命力。每天的太阳从基茂台后的山峰升起,升起一片灿烂。每天的佛音从清静寺的殿宇响起,响起一种乡韵。
仰望清静寺,仰望山谷春天里的雨滴,夏天里的蝉鸣,秋天里的飞鸟,冬天里的白雪,并化身为经年跪伏在寺庙周身的花草树木,守护在禅悟的身边。
仰望清静寺,仰望先祖给予的庇佑。愿寺庙的重建,让大山的灵性,佛寺的灵性,再次涤洗出乡土原本纯朴的真善美,也让族人的心灵逐惭变得丰盈美好。这样,也就无愧于先祖的在天之灵了。
有一缕乡音有一束乡韵,穿梭过多少风尘,似倦鸟归巢飞翔的姿式,直扑清静寺的胸怀。那就是,我诗意而质朴的思乡情愫,浓浓的,盛开如莲。
心念感恩,菩提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