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灯盏

沐浴在三月的河流里，我却老妇般忆着五月的时光。

醒着的夜里，抽出一根神经做成量具，在心头一遍遍衡量曾经的五月。

原来，五月是一个虚拟空间。却有真实的厚度、广度与深度，像湖清水，平静清澈的存在记忆里。

原来，五月是一处世外桃源。气候像母体，是一种接近初世的自然环境，温度适宜，湿度适宜，没有喧嚣与浮躁，只有宁静与怡然。

原来，五月是一台舞台剧。带给人的感觉有幸福，有疼痛，有希冀，有绝望，有幻想，有破灭，有兴奋，有失落，有成功，有挫败……五月，提供了世间所有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的体验。

原来，五月是段真旅程。委蛇曲折、险象叠生，虽见了不俗的风景亦承担了繁重的负荷，柳暗后花明、花明后又柳暗，令人瞠目结舌，唏嘘不已。

我把五月的一页页日历撕下，装订成一个单行本日记，放在阳光下毫无功利地晾晒。北方三月渐暖的春风轻抚着封面上深刻隽永的红笺小字。

墨香丝丝缕缕沁入心肺。墨汁是发臭的，然而，这臭臭的墨汁赘述的文字却自始至终都是清香的，无论是着字的当时还是阅读的现在，我的鼻息里始终弥漫着那一种淡淡的奇香。这是四十年来第一次捕捉到如此穿透心灵的香。我，坐在阳光里，浸润在墨香里，竟然莫名地哭了。

女人的眼泪也是成长着的。小女孩儿的眼泪晶莹空灵，少女的眼泪纯净酸涩，而在亲历或见证了世间种种风雨暖晴之后，女人成熟的眼泪犹如珍珠般温润丰盈，虽不透明但洁白依旧，虽不纯净但有含量。

泪苦中带咸，凉里透暖。泪光没有幽怨与悲凉，只有感恩与庆幸。我是如此地感谢命运，让我在上限为三万六千多天的生命存在里，能有机会引发如此深刻的心灵触动。人类对生命的体验是无限深广的，我，一个如此简单平凡、一个如此拙嘴笨手、一个如此不合适宜、一个如此有着种种缺陷的女人，能得上苍的眷顾，识得五月日历所诠释的字义，体验一种生命之深、生命之浓、生命之重，该是多么的幸运！

在珍贵的五月里，我发现了又一个自己。我看清了我的内心。我从来都没有与自己这样亲密地在一起过。我，总是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忙碌着，直到这个五月的来临。我终于能有机会回归到了自己的身边！

当五月的太阳如同熟悉的笑脸照在天空，我就想躺在绿绿的草地上睡上一觉，像一个纯粹的女人，清纯地、优雅地、幸福地、安全地、母性地做个梦。忘掉衰老，忘掉年龄，忘掉经历。在沉寂了若干年后，在五月的天地间，童年的梦就这样，被唤醒和续写。

梦留在了记忆里，记忆留在了梦里。

五月的梦是童年的彩气球，色彩依旧。

五月的记忆是佛堂前那盏灯，空寂不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