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景
我真正的故乡,不是一纸薄薄的户口簿上印着的那个疏远的名字,而是一座小岛,一片孤独的漂浮在海面上的新月般的大陆。
17年前,岛屿上空,那片明净的天空,包容的接纳了我鸟鸣般响亮的初生啼泣,海浪潮湿的气息为我的生命筑下了第一道屏障。
小岛四面环海,你向往的是海,而能让你止步的,也是海。并非像金沙滩,吕洋伞那般娇气奢华,岛的海,是朴实健壮的。走在环岛的街道上,你能感受的到它拍击路崖石壁有力的生命质感,一种被守卫,想要依赖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纵使时间冲刷掉那些发黄的零碎记忆,它们却恍如一切美好回忆定格的背景,用涛涛海浪覆盖了一切。明亮的蓝,深邃的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成为我脑海中永不褪色的风景。
海的凶险和强硬也给海带去了难以疏通的闭塞和些许朦胧的神秘。能够和岛联系进出的,只有一艘艘的船:蓝色漆木的渔船,白漆铁皮的民船,还有墨蓝色机油味浓重的军船。小时候许多幸福时光,都是两手攀着挡拦,站在船边摇摇晃晃的度过的。每当清晨或是午饭的时候,炊事班会从厨房窗口扔出一些饭菜剩余的佐料,霎时间,鸟的争鸣会刺痛你的神经,成群的海鸥绕着人群盘旋。或许应该称它们为“小兽”,纯粹的鸟儿不会有那样纤长健美的翅膀。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一艘艘船划破平静的海面,缓慢前行,运来岛上奇缺的新鲜果蔬;运出一舱舱新鲜的海产品和心高志远的年轻学子。
还记得妈妈给我讲述过一个一直纠缠着她的梦境,她梦到自己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却在报道的那天,误了出岛的最后一班船,妈妈沿着码头追啊追,看着银白的船喷吐着青白色的烟,渐行渐远了。而如今,我们一家早就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更好的学校,离开了岛。辗转在陌生的城市,渐渐习惯了脚下坚硬的水泥路,习惯了耳旁人际混杂的嘈声。岛的风景在脑海中日渐遥远,有时在匆忙中想起,仿佛我只是做了一个纯美的梦,记住了它惊鸿一瞥的美。
不知觉的就会怀念岛上的生活,怀念渔家乐鲜香的鱼饺子。以前每逢周末,我们一家人总要去“改善生活”的,点一份热气腾腾的鲅鱼饺子,小心的呵着热气。那种滋味长久的伫留在我的舌尖,让我变得挑剔。
而如今,已经17岁的我,又踏上了这片土地,来办理一张城镇居民身份证。爸妈多次劝我,把户口随他们调去外地。他们尚且是来岛闯荡的外地人。而我在岛上降生,岛才是我真正的故乡,我怎么能因向往着大千世界的灯红酒绿,就挣脱它温暖的怀抱呢?
见过了城市里车流如梭,人迹匆匆的马路。岛的街道可以说是异常清朗甚至僻静了。街边带雨的梧桐正长的繁盛,我终于又看到长裙黑发的女子,撑着伞,沿着路,娴静的走着。我心中的沉寂风景,瞬间被点亮,鲜活如初。
临行,我攀折扶栏,从海上眺望着岛。船身随着海浪无规则的摇晃,成群的海鸥盘旋着嘶鸣,它们轻轻的衔起的的四角,振翅上飞。咸涩的海水打湿我的双眼,而我的岛,要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