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枫树
学校家属楼前的院子里有一棵树,有人说是枫树。
记得那年建那幢黄色的家属楼时,工程队在南北、红黄两幢家属楼之间的空地上开挖了一个下水道,安装了自来水管和暖气管后盖上了水泥板,水泥板上铺了一层黄土。待院子平整完,他们不知从哪儿移植来一棵枫树栽在了黄土里,大家见了都摇头,这样的树能活吗?
生命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第二年初春,这棵树居然伸出了淡黄的枝条,吐露出嫩绿的叶子来,虽然稀少,却很精神。历经移植的伤痛和严冬的历练,能在这二尺左右厚的土层里顽强的活下来,枫树生命的顽强和执着不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从那时起,学校家属院的那个角落里,那棵枫树就成了一道风景线——平淡而不起眼的风景线,春不与群芳争艳,夏不惧惊雷横空,秋不见果实压枝,冬不羡梅傲雪霜,它只是默默地享受或忍受着上苍的赐予、冷峻,挺着盘曲嶙峋的枝干坚守着,月圆月缺,花开花落,任雨打风吹,雪压霜欺,依然故我,矢志不移。它是孤寂的,也是充实的快乐的,因为它饱览了人们的欢笑与辛酸,洞察了院子里、楼房里的真诚与虚伪,它知足了,不在乎明天是什么样,它已经拥有了昨天和今天并把它浓缩在自己的年轮里,可能人们砍倒它时才有所感叹吧。
枫树旁的楼房里住着一位退休的老教师,头发胡子全白,已年逾古稀了,但还有时候义务为一些学生进行课外辅导,学生都叫他爷爷。听说他是上个世纪50年代大学毕业后从某大城市来我们这儿支教的,几十年来教出了不少学生,有的学生还干出了名堂。可如他今赋闲在家,早就“门前冷落鞍马稀”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由于距离近的缘故所以老人闲暇时总爱拄着拐杖凝视着这棵枫树,似乎要读懂什么。特别在夏天,酷暑难耐,家里闷得慌时,老人更喜欢拄着拐杖来枫树下乘凉,徐风吹过,听着哗哗响的树叶声,有时他会陷入沉思------
后来,可能是学校关心教师吧,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健身器材安装在了家属楼前的院子里。这下可热闹了,不管清晨、课间还是傍晚,学校里的学生、学校周围的小孩子、挺着将军肚的男人、丰腴的女人都要在这健身器上舞弄一番,搞得金属的撞击声此伏彼起,活像六、七十年代生产队里大伙一起干活的场景。最可气的是那些孩子,不是折下树枝编遮凉的帽子,就是攀上树杈玩金钩倒挂的绝技,一会儿功夫,就把枫树折腾遍体鳞伤。每当这时候,那位老人总是默默注视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
北风呼啸,寒气袭人,转眼到了冬天。今天路过院子,我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那棵枫树,咦,前几天还绿油油的枫树叶,今天怎么变红了!真是人老一夜天变一时啊,韶华已逝,残年将尽,还会有人留意这棵枫树吗?再看看那些红叶,虽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可一片叶子就是一团火,就是一朵红花,显得那么闲适、淡定,仿佛要用生命里最后的色彩点燃人们的希望,鼓励人们去努力。“霜叶红于二月花”,古人的这一感慨恐怕也有这一层意思吧!那位退休老教师的心里也该得到慰籍了吧!
正当我沉思之时,几个高年级的女生走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你们看看,多么好看的红叶,捡几片作书签,多美啊!”其中一个高挑个儿欣喜地说。几个女生都被高挑个儿的情绪感染了,弯下腰捡起红叶来。唯独一个戴眼镜的胖女生却不以为然,“拿树叶作书签,你们别老土了!几年了都没见这棵树上结果实,没有果实,你们捡些那些败落的叶子干什么?”,戴眼镜的胖女生一边说,一边一路小跑玩去了。那几个女生还在捡红叶,一片,两片,三片------。
这就是那棵枫树,只有叶子没有果实的枫树,但它是多么的可敬和令人震撼啊!经历了岁月的洗礼,饱受了风刀霜剑的摧残,却没有赢得没有果实,但它像一个毕生努力追求而最终一事无成的人一样,应该得到我们的尊敬和爱戴,因为他们的结果虽然是空白,但他们的过程是完美的。
捡几片红叶吧,用成熟的色彩装扮一个充实的人生!
我也俯身捡起红叶来,一片,两片,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