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指甲
我走在朝阳路的大街上,抬头向shoping mall的墙上一看,猛见得一靓丽女子,指甲染得鲜红,我不禁浑身一颤。当我驻足定眼时,原来是一幅若大的宣传广告。
我也曾经染过红指甲。
偌大的徐家大院,清一色是白墙黛瓦的平房,里面象迷宫似的分隔了许多的房间,而如今都留给了他的子孙,如蜂巢似的占据着各个房间。我和阿大姐家就共有一个不很大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棵高大的梧桐,它的宽大的叶子,足以遮盖了太阳的光芒。院子四周的墙脚边,则长满了各色的花草杂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数是指甲花。
当春天的阳光照射下来,冰和雪都溶化成了一滴滴的水。此时指甲花从墙边冒出了尖尖的新芽。到了初秋时分,它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绿中带黄的叶子,配上开出的花朵,有红的、白的、还有黄的和紫的。虽不是城里的花园,但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倒也有一种诗情画意。
当月亮爬上了树稍,它隐隐地从梧桐的枝叶中穿过,另另碎碎地晒落了一地。阿大姐叫上了我们几个堂兄妹,就在这个小院子里,装扮了我们的指甲。
阿大姐是我们这一房中最大的一个,俗名就叫阿大,加上一个姐字,我们都叫她为阿大姐。她拿出了碗和棒,我们从墙边摘下了指甲花,她放到碗里,用木棒将它捣得稀烂,再进屋里取来一点明矾,调和在一起,明矾可以起到着色的作用,能维持颜色的持久 。
阿大姐把捣好的指甲花一点点放在我们的每一个指甲上,手指脚指,都放得满满的,用布包好,用线緾牢,免得晚上睡觉时掉下来。
晚风在习习地吹着,秋虫在唧唧地叫着,我们在嘻嘻地笑着。
小院里充满了喜悦,充满了乐趣,充满了生气。
这时候,我的婶娘在屋子里头嚷开了:“农村的孩子,想学城里人,染什么指甲,丑美,别脏了我的床”。
我们也不理睬她的,仍然做着我们的美梦。
爱美是人的天性,就是叫化子也是想着插一朵花在头上。我们虽然年少,但也是有爱美之心的,只是条件的限制罢了。
睡了一觉,到第二天起床,拆掉了包装。哇,多鲜艳,多红的指甲!是那样的红颜,那样的亮丽,感情不比城里人的差!
阿大姐是我最尊敬和佩服的一个大姐。
她在学校里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但她的六十米跑可是快极了。她曾代表我们的小学到中心校进行过田径比赛,还得过名次的。她跳绳也是跳得棒,一根绳子在她的周身上下如九龙嬉珠如蜻蜓点水。她教给了我跳绳。她踢健子更是妙不可言,一只小小的健子在她的脚上似乎是长上了翅膀,从空中落下,总不会掉到地上,要它落在脸上就不会掉到头顶,这个健子就象是着了魔似的。她教给了我踢健子。
阿大姐长得出落了,变得更加漂亮可人了,虽然没有城里人的打扮,但是有着农村女人的质朴自然。我敢说城里人哪一个也比不上她的,城里人不用割草喂猪,不用下田种地。指甲可以染得通红,但却比不上我们的指甲花那样的自然。
终于有一天的傍晚,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了一顶大红的轿子,停在了我们的院子外边。我只看见阿大姐身穿大花衣服,头上盖着一块大红布巾,她进了那顶轿子,随着三声的爆竹响起,她给人抬走了。
我似乎觉得空堂堂的。
从此往后,每年的初秋我们再也没有染过红指甲。
而现今,徐家大院早已不复存在,代之它的是一幢幢崭新的楼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也已经实现了,互联网也进到了农家,正是改天换地了。农家的女孩也用起了进口的指甲油,有红的、兰的、粉的、紫的,五颜六色,燿人耳目。而指甲花仍然在墙边开着,还是那样的鲜艳动人,但是却再没有人拿它来染红指甲了,人们冷落了它的存在,它在萧萧的秋风中似乎感觉到了丝丝的委屈。
指甲花是无奈的,而我们不也是一样无奈吗?当你该退出的时候,你也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你是必须退出的,这是历史的必然。
当我再回顾那幅广告宣传画时,为她的鲜红的指甲而兴奋,但是无论如何,却比不上我那时指甲花的美丽。
我彷佛还听到我婶娘的叫嚷:“农村的孩子,还想学城里人染红指甲,丑美”。
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