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乐趣
特别喜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概括了我一生中的两大乐趣,即一个是读书,另一个是旅游。其实行万里路说的不仅仅是旅游,而是泛指一切社会实践活动,把行万里路当作旅游,严格地讲是有点断章取义。
读书是走别人走过的路,学习别人已获得的知识,而实践则是走自己的路,是自己在社会活动中加以充实,二者不可偏废。明万历年间的东林学者顾宪成,曾为东林书院撰写了一副对联,叫做“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想顾宪成先生的这一名联,就很好地阐述了读书和实践的关系,家事国事天下事是什么?我觉得那就是社会实践。
读书好,那是真好,可那时候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家里除了锄头就是铁锹,睁眼就是柴米油盐,闭眼就是犁耧锄耙,想有一本自己的书,那的确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没有书读并不等于不知道读书的好,祖祖辈辈和土坷垃打交道,在用得着文化的时候,也只能是用最原始的方法,在肚皮上划道道,在墙头上划道道。每当遇到这种没文化的尴尬时,一个个黑脸汉子,就会无奈地说,没办法,谁叫咱是睁眼瞎。这不明摆着是对读书的向往吗?我没机会接受学前教育,更别说是从小就读什么唐诗宋词,最早接触书是上小学一年级,一本是语文一本是算术,薄薄的两本。正是这很不起眼的两本书,把我带进了读书人的行列。一年又一年,书逐步地厚了起来,但是几年下来仍然是那两本叫做语文和算术的书。那时候家里穷,根本买不去课外读物,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书。说起来可笑也可怜,我是上了三年级以后才有机会读课外书的。说是课外书,其实就是小人书,也是薄薄的,但上边有人人马马,有故事情节,那时还不懂什么叫图文并茂,就是读起来感觉特别特别地舒服。我喜欢读小人书,可是我从来没有过自己的小人书。
读所谓的大部头是五年级以后的事了,记得先是读了《西游记》,后读了《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演义》,接着是《敌后武工队》,再就是一些历史小册子,如此而已已经初中毕业。这些书都是借同学读的,因为是借来的,生怕被人家半路要了去,所以只好连明昼夜地赶。赶着读书着急是着急,可很有意思。心里既想着别人的期限,也急着书中人物的命运,两头担着心总是火烧火燎的,有时候会半夜半夜地读,一个情节过去了,想着下一个,一个故事完结后,赶快再追着下一个。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那种读书就象是急匆匆地赶火车,生怕误了点。有意思吧?上了高中学校有了图书馆,但是图书馆里可读的书不多,文革洗劫过老师清理过,剩下的大都是革命书籍。不过有几本小说还是值得一读的,那时候有《激战无名川》、《牛田洋》、《艳阳天》、《欧阳海》、《雷锋》等。问题是十几个班千把名学生,谁逮着了都不愿意撒手,那是真正的僧多粥少。好在高中两年总有轮到自己的时候,一旦从图书馆借到手,那就非啃个稀巴烂不可。尽管后来说那时的小说是“高大全”的模式,可我们并没感觉有啥不好,照样读得如醉如痴,照样被书中的人物命运牵动着神经,照样读得乐不可支。
上大学后可读的书多了去啦。别说是学校图书馆书多,就是书店里的书也多得让人目瞪口呆。读呀读呀,真希望把过去落下的都赶回来。中国的外国的古典的当代的,有一种书海里遨游的感觉。可四年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充其量只能是冰山一角,甚至连那一角都谈不上。在大学里读书真还有点紧迫感了,恨不得把图书馆里的书都翻个遍,而且读得越多越觉得自己的知识贫乏,越读越感到时间不够用。四年中读了多少书自己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快变成了一条书虫子,那真是一条快乐的毛毛虫。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买书。一个穷书生的确拿不出多少钱来,于是就开始抠牙饿嗓,从伙食费中一点一点地节约,星期天就去逛书店。好在那时候一本书,多则几元少则几角,就是一套书也就十元八元而已。买了读读了买,乐此不疲。
书读多了人就有点呆。但是呆呆的反而很好,面对各种权力利益,不争不抢不夺,吃得香睡得好心安理得。书真是个好东西,读书真是个好事情。烦了就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坐下来读进去,一切烦恼都会抛到九霄云外。累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捧一本自己喜欢的书,那就是一种最好的休闲。老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曾被批判过,而且被批得体无完肤。批得对与否姑且不论,但是真的把读书当作一种功利,当作一块获取某种利益的敲门砖,那书读得一定是很累很累,一定没了乐趣。问题是现在的应试教育走的正是这条路,学生们把读书当成了负担,不产生厌学情绪反而是件不正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