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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春天,你没有走远

作者: 斯是陋室2011/10/13好的文章

窗外,艳阳又暖了,草儿又绿了,花儿又开了,燕子又飞了,孩子们的笑声又响了,可是,没有什么迹象能告诉我,我生活中的那个你会回来了。

三年来,无论我以怎样灿烂的笑脸去迎对生活,以怎样挺立的姿势去面对工作,但当我独自触摸你的名字的时候,回忆就像蔓草一样爬上我的心头,无边的孤独、寂寞和苦痛就会萦绕我,让我再一次沉没在那个春天,心灵沦陷。

那曾是一个令人向往的五一节,早早地,我做着去看望父母并和他们共享春光的打算。因为孩子正读初三,学习任务繁重,我们一家人已经有好久没去看望孩子的姥姥、姥爷了(只我自己有时抽空去看看),五一长假大家一定要好好聚聚。4月30日晚,我带着无限的憧憬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似乎看到了妈妈挺直而略胖的身姿,听到了妈妈温暖而慈祥的唠叨,嗅到了妈妈做的饭菜的香气,我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妈妈,马上,我就来了。

五月一日清晨,那是个在我生命里最阴霾的早晨,我还在梦乡里眷恋不归,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把我惊醒,“姐,快来呀,妈有病了,怕不行了,赶快到市医院。”三妹的哭声把我惊住了:这是真的吗?我的爽朗的、健壮的妈妈会不行了吗?“死”这个我从来没想过的可怕的词汇忽然占据了我的脑海,而做医生的妹妹的话又令我不得不相信:我的一向开朗而要强的妈妈真的出了状况。我和先生立即赶往市医院,一进医院大门,便看到妈妈躺在移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不时地吐出一些泡沫样的粘稠物,同为本院医生的妹妹和妹夫正忙着取片子,调救护车,安排转院事宜,大姐和老爸站在担架边上,似乎已不知所措。我附下身子喊“妈——”,可你就是不答应我,我扭过身子,泪水漫过脸颊,流进心底。爸爸此时似乎还很清醒,对我说:“别哭,没事,你妈会好的。”我在心里也对自己说:“是的,会好的。”

带着无比的焦急和无限的期盼来到了矿务局医院,医生的一纸鉴定粉碎了我们所有的痴心妄想,“脑出血,位置不好,在脑干,现在还在出血,暂时做不了手术,只能观察。”空气似乎凝住了,一下从焦急中停留下来的我们忽然找不到了我们的心、我们的思绪。这时老爸突然哭出声来,边哭边说:“老太婆,难道你就这么走了吗?”这声音是那么的遥远,又是那么的切近,它把我从支离破碎的遐想中拉回来,让我不得不去面对一个我从来也没有思考过的状况:妈妈会离我们而去。但是,我不相信,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不会的。

记忆在等待中蔓延开来,草长莺飞。我的妈妈年轻时以我父亲微薄的收入,靠着她一双勤劳的双手养育了我们五个儿女,照顾了小姑和小叔。在紧衣缩食的日子里,我们仍能有洁净而合时令的衣着,漂亮的花书包,变换多样的饭菜。后来,我们渐次长大,家也搬到了城里,妈妈上了班,是并不清闲的工作,工作之余,还要为一大家子的人做饭、缝衣,没有听到过她的怨言,我们听到更多的是妈妈粗犷的嗓音和爽朗的笑声。那时候,爸爸是家中的功臣,性子又急,一遇到事情,常常向妈妈喊叫、呵斥,妈妈便会不言语地去配合爸爸把事情做好。而小时的我则秉承了爸爸性格中倔强的一面,往往和妈妈犟嘴,惹妈妈生气。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再后来,我们陆陆续续考取了大学、中专、技校,四个孩子的学费就够妈妈张罗的了,可从没听见妈妈抱怨过什么。我们终于毕业了,工作了,成家了,这时妈妈的工作也清闲了一些,妈妈又开始为下一代操心了,冬天有温暖的棉衣,夏日有清爽的薄被,休息日有可口的饭菜。我们就这样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母爱,享受着母亲带给我们的一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待到爸爸妈妈都退休后,两位老人便常常同进同出,生活似乎只剩下了快乐,剩下了牵挂,我们在为妈妈高兴:她终于可以享几天清福了,没想到……

而如今,妈妈就躺在那张冰冷的床上,没有张目,没有言语,只那不时吐出的泡沫黏稠物告诉我们:妈妈在挣扎,在与病魔做一种殊死的抗争。而我们的心,也在挣扎,在与这一现实做一种真切的抗争,我的灵魂似乎已游离于躯体之外,我一直在对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妈妈会好起来的!她身体一向硬朗,不会这么早就走的。下午三点多钟,远在丹东的弟弟终于赶了回来,妈妈的出血仍在继续,我们找的院方大夫特别请示了医大的老师,得到答复可以做开颅手术。但大夫明确指出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很小,即使成功,妈妈也会成为植物人,在床上终结一生。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是坚持手术,我们不相信妈妈真的会离开这些爱她的儿女,就这么快地离我们远去,哪怕她无知无觉,哪怕她无言无语,哪怕她气息微弱,我们只要她能够活下来。

做完手术已是夜间十一点多钟,妈妈看上去很平稳,我们在心里都稍松了口气,仿佛看到了好转的希望。陪护了一会儿,妹妹看状况还好,就让大家回家休息,她和弟弟在那坚守。这时我才想起独自在家正起水痘的女儿,赶紧往家赶。刚刚安抚孩子睡下,就接到了妹妹的电话:“姐,赶紧回来,妈妈状况不好!”我和先生怀着无限纠结、万分焦急的心情回到医院,内心里终于有一样东西沉落了,曾经落下悬起、悬起落下,如今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五月二日凌晨三点四十分,妈妈的脉搏已无多时,但心脏监测仪上的曲线还在坚持,妈妈不愿走啊,她连看一眼儿女的机会都没有,连说一句叮嘱的机会都没有!妈妈一生是刚强的,就是死,她也不要拖累儿女半下,妹妹在万般不舍中拔下了监测仪,哭声立刻铺天盖地般弥散开来……

送妈妈走的那一天,艳阳高照,煦暖无比。路旁的桃花妖娆地怒放,轻摇枝条,像是在夹道欢迎,又像是在行注目礼,我在心里说:“妈妈,好人上天都会惠顾你的,它给你的最后一个春天是最明媚、最灿烂的春天!”

记住了那个桃花妖娆、丽影无垠的春天,可从此,我的生命里再没有春天!

后记:此文最早写于母亲去世的第三年,写了不到三分之一便泪流不辍,悲痛欲绝,不得以而停笔。第二次动笔是在几个月后,本想续写完毕,不想仍决堤不已,只好再罢。今日,已是又一年的清明前夕了,尽管泪如雨下,沾湿衣襟,几度中断,几度再笔,终于还是写完了心中的文字。当又一个春天向人们走来的时候,姑且把它作为献给母亲的祭奠吧!

妈妈,您是我心中永恒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