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花叶下的一条虫
人是要融入生活的,我想融入生活最好的方式就是变成生活的颜色,如花叶下的一条虫,它其实很脆弱,你用一支牙签或者一缕曝晒的阳光就能把它杀死,可是有很多时候,你却很难发现它,直到它把你的花叶啃食了许多后,你才关注它的存在。它的生存法宝其实并不特别,它只是让自己变成花叶的颜色而已,可是有很多时候正是因为这样一次简单的颜色选择让它躲过了敌人的眼睛,顺利地生活了下来。在动物界,以伪色的掩蔽来维护生命的,其实多是弱者,而强者多因为具备相当的生存能力,所以多不屑以伪装来粉饰生活,它们大多选择与生活周围不同的颜色来显示自己的独特。可是生活的法则似乎是适者生存,而不一定是强者生存。所以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强大者如恐龙,却灭绝了,而有一些只要一离开水,甚至水的质量稍有变差就会死亡的水母却经历了亿万年,生延至今。鹤立鸡群的确与众不同,但能生存下来的应该是鸡。
人与动物的生活规律是相通的,人生活在世间,不是说你有霸气就一定能立足长久的,如果你恃着自己有一二本事就处处树敌,那么很快你就会“鹤立鸡群”了的。相反如果你掩起那一二本事,与周围的人“臭味相投”那么你很可能会如鱼得水,活得长久。当然,这里不是鼓励大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凡事也要分清形势,做人不能缺德。我的意思是,要与人和睦相处,才能拥有优质的生活。《过秦论》大家读过吧,强大如秦皇,也会因为脱离了群众的颜色而被攻克的。
以前住在农村,大家倚屋而居,彼此大门相对,有空就窜门走动,聊聊天扯扯淡,大家是很容易“臭味相投”的。而今居于城市,上班下班,把门一关,即使我的鞋臭味飘到你的门内,你也是不会来相投的。所以呀,什么感情联络,谈何容易。即使联络也不请你进家门,到外面饭馆开上一二小桌了事,真有点“家丑不可外扬”的味道了。我有一同事,同住一小区,我除了上班时见到他,我没到过他家去,他也没来到过我家,极有可能是“老死不相往来”,原因是“臭味不相投”,联络感情谈不起,上班见面也是除了打招呼那句“你早呀”,更无言语。心想,假如他家失火,或者我家水浸,想要到彼家三宿五宿的,真的是很难启齿了。
融入生活的颜色,有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融入别人的颜色,因为生活其实就是人事。过去家住农村时,我们是很喜欢走亲戚的,而且一去就住上那么三五天,无非也是吃饭,扯淡,说些鸡毛蒜皮的事。可是那股亲切劲儿呀,真是现在想到还是暖暖的。那时我们彼此的颜色很交融,很和谐,有些什么事要帮忙的,说吧,没必要顾虑得面红耳赤的。现在呢,我们生活的颜色很多时候是很独立的,除非有大灾大祸,我们还真没有多少理由让彼此的泪腺共同滴下一点泪水。现在过年过节,我也是很少走亲戚的了。除了说工作忙,是很好的借口,还有懒惰是更大的内因,而更重要的是,不想让别家产颜色扰乱自己的视线。我们各自居住,有各自的工作各自的命运各自的呼吸,我们坐在公交车上也很多时候“文明”得戴上口罩,不愿别人的二氧化碳渗入自己的氧里。现在的生存法则仿佛应该是“我们身手各异,各显神通”,这家不知哪家事,此人不敲别家门。
一年到头,我们都在打电话,发信息,或者上网聊天,可是对方是白发增多了还是黑发减少了,我们却从不瞧见,也不想瞧见。躲在虚拟的距离里,扯淡,甚至扯皮,我们说话不心酸,我们不再为近距离的接触产生的唐突而汗颜,我们说话可以肆无忌惮,但我们真如“铁石心肠”,冷得全然感觉不到彼此的痛痒。我们躲在自己颜色的壳子里,从不想捅破别人的壳子,也不希望别人捅破自己的。所以有时候,我们连别人离婚了也全然不知,还继续祝福别人白头到老。
在街上擦肩,除非是擦破了皮肤,我们是不会彼此瞅见对方的,因为我们都沉浸于自我的空间里,我们没有彼此问候的必要。可是一旦擦破了皮肤,那么我们就非来一次“水乳交融”的礼仪了。或理论得口沫横飞,或拳脚相向,“亲密有嘉”。我们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不分你我,不惜一切把自己的颜色融到别人那里去,恨不能把对方变成自己的一块肉。现代人的感情就是如此“情深义绝”,“侠气干天”。这不是以前那些叨唠家常所能比拟的。
现在人的进化让人颜色独立,各自花枝招展而互不掩映,再没有谁保护谁的意识。可是又知道大家的血都是红色的,都想着自己的伤口有人来帮忙止血,就是想不到自己也要帮别人止血。痛者则放声大哭想搏来同情是目光,而不痛者则无视他人的痛苦把眼神摆向高空,高瞻远瞩。怪,也许只能怪痛者不活在天上,没够得上引人注目的高度吧。
生活的颜色是分层次的。光鲜者多不愿看见黯谙者。而黯谙者也多畏视光鲜者。二者很难融到一起来。现在就是同色者,也是很难相容的。你没见过同是嫖客,为抢一个妓女也可以大打出手的吗?所以呀,现在你要如花叶下的那条虫一样,想倚仗花叶的同色而获得相通,恐怕不易呀。
现在的人呀,究竟活得怎么样了?连一条虫也不如了?
是的,现在我们生活得很不理会别人的色彩了,我们都在努力创造属于自己的色彩,我们都不想为别人的色彩所掩盖,我们很关注自我,我们很不相融,我们展露的都是真我的风彩,我们不再龟缩于他人的颜色下扯上伪色武装自己,我们耻于那种欲盖弥彰的做法,我们无所依傍,我们无所扶持,我们的个性一览无遗,我们除了奋力工作无所交流,我们宅在屋里互不牵手,我们不拥抱,我们不问候,我们的心灵不想遇到别人的刺,我们的心灵一旦遇上刺,也只有独自淋漓流血不止,我们淹没不了别人,别人也不会想到要伸手来堵一堵那受伤的孔洞。
我们还不如一条躲在花叶下的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