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温度
源于内心的召唤,我投身文学。纸在左,笔在右,生命在句子之间蜿蜒。这是美好的人生之旅。多年以来,我对散文情有独钟,散文创作已成了我灵魂栖息的一种方式。我把这种抒写当作一个擦拭心灵尘垢、显现生命本真的行为;当作良知与手艺的自然苏醒;当作心和心相互取暖的交流;当作精神或意志彼此增援的方式。这样的日子过得是很惬意的。
其实,我喜欢上散文是在上中学的时候,朱自清的一篇《荷塘月色》,让我对这位独步荷塘,带着淡淡愁绪的散文作家心生敬仰。后来读他的《春》《背影》,更被他充满灵性,清隽细腻的笔触折服。在先生的每一篇文字里,都闪耀着永恒的人性之光。他打开生活的每一扇门,让清风、明月、荷香透进自己的小舍,浸入大众的心扉。自那时起,我便一下子爱上了散文,有了属于自己的文字,还有了文字以外的融合着自然与生命和谐的种种感悟与启迪。
再后来,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散文,才了解到,散文相对来说,是一种偏重心灵性情的文学样式。它的写实和任性而发的自由,那种沉思的品质和悲悯情怀常常让我叹服不已。散文表面上很随意,但不妨它的严谨;散文内容上很宽松,但不悖它的哲理;散文情意深绵,但也不乏凛凛寒光、大气磅礴;散文篇幅短小,却能表现悠远的历史和世态的炎凉。它可以像诗歌一样直接抒发作者的强烈感情,但不用讲究韵律;也可以如小说一样叙述事件,塑造人物形象和多方面刻画人物性格,又不用结构完整的故事情节;它还可以同戏剧那样表现矛盾冲突,但又不求时间和空间的高度集中;还可以跟论文一样说理和议论,又无须运用抽象概念来进行推理和论证。
这个无拘无束的文体不正是切合我心灵的文学样式吗?是她给我提供了无限的文学空间。散文写作,在我看来,是在保持心灵自由状态下进行的写作,心灵的自由指的就是在写作时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投入,和文字作一次真正的交流和接触。完全是随心所欲的,顺着思绪让文字奔跑。记得我在创作《文人的孤独》一文时正生病在家休假。身边堆满了屈原、司马迁、阮籍、陶渊明、李白、辛弃疾的作品,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漫不经心地阅读古人,一切仿佛在不经意之中积累着。人人都有孤独的时候,只是孤独特别青睐文人。特别是中国古代文人们在其作品中所展示的价值取向、心灵历程和人生追求给我直抵灵魂的震撼,直到出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顿悟——一曲孤独,万声叹息。文题应和着我的心声一起在那个多雨的季节里流淌。
内心的真实和感动,是散文的出发点。只有真正让自己感动的东西,写出来才可能感动别人。没有内蕴的感慨和赞叹难免失于苍白和空洞。在写作《父亲的嗜好》《来生我做大哥》《永不褪色的记忆》等这类亲情、友情的散文时,可以不让人看到人物的活动,却一定让人能感到有一颗鲜活的心在跳动;一件平凡的小事,一个不经意发现的场景,常常会牵动我感情的神经,让我感慨万千,激动不已。我喜欢以打动自己内心的细节,悄然、舒缓地打动读者。
一个写散文的人,我觉得是因为品尝到了某种人生的滋味。我写散文,每每是要做到灵魂在场的,有自我的血泪参与,有自己的心跳,精神的痛苦,以及人性的冲突与升华。那是一个无休止的认识自我,寻找自我,发现自我,否定自我,超越自我的漫漫炼狱之路。
寂静之夜,橘色灯下,铺开纸张,生命的现在是令我兴奋的舞台,思想在纸上飞翔,杂乱是它的音符,另类是它的节奏。任思绪尽情驰骋,轻舞飞扬。任快乐萦绕心中,其乐无穷。徜徉于散文的世界里,犹如投入一次全身心的精神旅程,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喧嚣,没有烦躁,有的只是宁静,是对生活的思考与感悟。
我学会了以一颗简单豁达的心看待周围的一切,多了几分洒脱与坦然。生活是一幅画,快乐是一种心情,春望桃,夏看柳,秋观菊,冬赏梅,月圆是诗,月缺是画,散文这个文体很自然地嵌在我庸常的日子里,激活种种经验,赋予文学形式。一个美好的场景,一个突然来临的感悟,一个瞬息即逝的心灵火花,都可以用它快速地记录下来。我时常听到人们感叹,文学正在边缘化,正在逐渐脱离这个社会。这也许是事实。但是,我并没有太多的伤感。对于我个人来说,情况恰恰颠倒过来:由于散文写作,文学与生活比任何时候都要接近。而我的思想更加敏感,我的内心世界已经通过文字面向更广阔的域界打开,其间,我看到了意象独特的画面,也触摸到了流动其中的时间。
初冬逼近,雁声正远,阳光也失去热情。但这个冬天很温暖。这源于文学给我的感觉,在我的脑海里,只要文学存在心里,就有一种抵御寒冷的力量。这个冬日,尽管冰冷凄清,但我们将不再寒冷。因为文学,它给了我们属于冬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