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深处那朵素色花

一如酒香不怕巷子深，她的淡雅文静是这条街巷里闻名的。温柔如水，轻盈如梦，雅致如花。虽然闻名，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闻名，只在邻里的心里、默认而已，并非当今红人的这种概念。

只有素色花与她有缘：百合、茉莉、兰草、银丝菊……总开放在她向阳的平台上。街道很深，而且那馨香弥散得更悠远。

我在街巷里进出不啻千百回。总会在黄昏时节夕阳西下去河里游泳的时候，路过那个阳台，稍稍停一停回望一下那个窗口，似乎在等待那一袭淡淡的香气溢过狭狭的街道，送入我的鼻端。从何时起我们开始点头微笑？已记不分明。唯有那个晴煦的日子在心头留下一道深刻的楔痕。

只有她在的时候，我总会走近那个阳台。我们照例点头一笑，她正在平台上给花浇水，密织的水线喷出一团雾，裹紧那些快乐的花蕊。

——你喜欢大丽吗？我可以弄到一盆。

她回眸莞尔。——我不喜欢它喧闹的颜色，我喜欢素净。

我早该了悟到这些，她穿的是素边乳白色的连衣裙，脸上要仔细看才能发现些许淡妆的痕迹。她漂亮吗？我不太清楚，因为我缺乏足够的胆量，逼视她那双清纯幽邃的眼睛；而且她的脸被一头浓密的飘飘秀发泼拥着，我只朦胧的感到一种入目惊心、令人眩晕的素美。以前也是这般感觉，却不曾如此无误地意识到。

请别问我她叫什么名字，我没有足够的勇气谈花以外的话题，这真是我当时的不幸。

她那份脱俗的清新之美，谁又有幸消受呢？我只能聊胜于无地安慰自己。

没有多久我便负笈远游，去了欧洲的某所大学。几年后我来到那向阳的窗口，不见伊人也不见那些素色花，只有一阵惆怅翻腾。街道空落落的，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等我彻底回国后的一个夏天，却意外地与她在街口邂逅。她携着一个花蕾样的女孩子，穿着素色的短裙——她的女儿？我照例点头一笑，竟尔尴尬无言。

她也无法放弃人类的接力棒。她还莳弄那些素色花吗？现在只莳弄这花蕾般的女儿了吧？

那街深深香幽幽的素色花从此永存于记忆中了，那些清馨十八的百合、茉莉和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