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眨眼间
知晓那些光阴正从手指尖轻轻溜走,思索凝视许久,究竟不知该怎么下手。流年,看着就让人心颤的字眼。
走过的时光,如朱自清所说,“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生活的痕迹和磨砺,沉淀在掌中,浸染,印成清晰的生命线,却缠不住时间。
我把掌中成长的光阴整理成册,取名流年。
首页。从一张大概三四岁扎着两条冲天辫的相片开始,笑意甜甜。养母家在农村,上世纪80年代末,我咿呀学语,蹒跚行步,家里翻盖新房的时候,把之前的照片全翻没了,这是养母跟我说的。照片中,黄色的上衣,左边一只可爱的兔子,右边是一个又红又大的萝卜。口袋里鼓鼓囊囊的,旧照片柔柔的泛着黄光,让我辨不清是什么水果。养母年纪大了,更看不清,可养母坚定不移的说,是桔子。养母抬头望着阳光,缓缓说,那是别人送的,给了四个,你吃了一个,你姐姐们分了两个,这个是留给你哥的,可是被你又哭又赖的抢了来,你小时候的脾气真坏啊,以那时,真不成想,现在你最孝顺我。
养母年老了,眼睛昏花亦浑浊了,眯着眼睛满足地看阳光的时候,眼神和光线交织在一起,让我觉得与阳光一样温暖。养父平时话不多,在边上重重的咳嗽,总是在养母话的末了,来一句:你小时候真孬!于是,两个老人一段接一段数落起我小时的孬来。小淘气小任性注入心里,是汩汩的暖意,暖成大朵大朵的鲜花,绽放。那些年我记得或不记得的光阴,就这么在他们的一言一语中静静的流近我,打个回旋,又逐渐舍我而去。
我不惋惜那些相片的丢失,养父母的回忆,是一组组短镜头,更清晰准确的记录那些流年。
他们的记忆,总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戛然而止。我知道那个黑漆漆的夜晚,那是他们的伤痛。痛在何处,多少年后我才知晓。
翻过首页,就是那个夜晚。我的父母下定了决心要接我回家,两个人,推着两辆自行车,一车载着我,一车载着我的衣物。
那个晚上,当我在对新家充满好奇,吃着没吃过的糖果,玩着没玩过的游戏时,我的养父母,一个没有吃饭,一个喝了半斤白酒,我的哥哥姐姐,乖巧的陪着他们流泪,听了他们各自一夜的唏嘘哀叹。也是经了时间,才明白叹息中许久的伤痛。
因为两个家庭背景的截然不同,我在新家里忽然硬生生起来。我觉得,我的成长,是在一夜之间。天亮之前,我对一切感到新鲜,玩的不亦乐乎,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忽然就明白了一切的改变。为了改变我的一些父母眼中看来的恶习,我常常被限制不能回养父母的家,我用沉默、用书籍抵制那些当时看来黑暗的日子,黑暗的流年。直到,我终于如父母所愿,上了大学。大学时光,被我定格在指尖蹦跳出的文字中,被同学定格在我穿着月白旗袍的身影里。四年的光阴,就在指尖,如水滴一般,无意中就滴落或者蒸发了。
就是这样,只两下,就翻到了现在,我已成家立业,开始体会只有成家了才会明白的挣扎和艰辛。成长的夜夜日日,许久许久,想起来只是眨眼间。我慢慢翻着相册听养母絮语的时候,时间在指尖淡定从容而过;我觉得流年逝了,在键盘上穿梭飞舞噼里啪啦的时候,时间在指尖依旧淡定从容而过。
偷偷的,也是顷刻间,不忘给养父母的额头添上褶皱,不忘把他们的头发染成花白。
记不清是哪部电影了,结束的画面,曾意气风发的主人公苍老衰弱的玩弄着指尖的光线。如有内心独白,该是光阴,是衰老,是逝去的流年;如允再加一句感叹,该是流年,只在眨眼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