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栀子花开

我对栀子花有一种特别的喜好。

小时上学的路上常路过一片栀子花丛，每到五、六月份，那淡淡的白色，幽幽的清香，尤其是雨润润的洒过后，墨绿的叶子慢慢地探出来，泛着透明的光。当有几朵雪绒般的白花从绿叶丛中伸出头来，多像几只停歇在绿叶上的白蝶，正在墨绿丛中戏耍游玩。起先那些绿色的骨朵只露出几绺白来，白得像抿嘴笑的女孩，从唇间露出一丝可爱的牙来，在你不经意间，然后一瓣一瓣地展开，素净清雅，像青花瓷器的瓷片，最后竟是大大方方的绽放，立在枝头，宛如莲花宝座。有时我情不自禁地凑上去，细细地品味这种沁人心脾的幽香，忍不住猛吸几口，闭了眼睛，像品吸香烟一样，让这团气息在身体里打着圈圈，慢慢地回味。啊，栀子花开了，这美丽的一幕被深深地记忆下来。

多少年以后，我们家搬了，窗前正好有一棵栀子花树。每到六月份，栀子花已含羞待放，有的甚至张开了雪白的花瓣，吐着柔嫩的芬芳，连空气似乎也变得雪白雪白、香甜香甜的。打开窗户，一股沁人肺腑的芳香迎面扑来，让人整个心身都沉浸在这甜蜜的芳香之中。夜晚，幼小女儿的体香与花香弥漫于一身，说不尽的柔和旖旎。

妻子也十分喜爱栀子花，每到六月份，她总是喜欢买一些还未绽开的栀子花来里用水养在透明的花盆里。一进家门，就能闻到淡淡的清凉栀子花香。妻子有买时令花草的习惯，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影摇曳，暗香浮动，兰花，茶花，玫瑰花，菊花……，然而茉莉花，栀子花从来就是她的首选之物。其实妻子也是家中不可或缺的一株老来俏的马尾巴花。

昨天我正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突然耳边响起甜美而略带稚嫩的声音：“大爷，您买束栀子花吧！”一回头，面色白泽，打扮清秀的姑娘，正在向我兜售。姑娘的齐耳短发上，插有一支支如皑皑白雪般的栀子花儿，上身蓝底白花的衬衫，下身一条蓝布裤子，亭亭玉立，整个人就像一朵正含苞待放的栀子花。她那略有调皮而伴有几分羞涩的脸盘上，微微飘起淡淡的红晕，一双清明透彻的眼睛里，正闪烁着期盼的目光。姑娘大约十五、六岁，手里提着一支花篮，上面盖上一只圆盘，盘里铺有蓝色的手巾上稀稀朗朗地排列着一束束散发着芳香的栀子花。

骤然间，一幕早已沉寂的画面凸显在我的眼前。

那是若干年前六月的一个雨后的清晨，我骑着车子过马路，也是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双手提着一个硕大的竹篮，蓝里放有一大簇栀子花。后面跟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小男孩，那男孩的双手上吃力地捧着一个大盘子，里面也有几株栀子花。女孩清瘦的小脸又黄又瘦，头发像个稻草窝。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大褂，几乎一直拖到地面，看不见下身的裤子，脚上是一双已经浸透了雨水的大棉鞋，每走一步，地面就留下了一滩水印。男孩头顶上只有少许头发，脑后却留有一条细细的小辫子。身上是一件格外大的白色T血衫，一直拖到膝盖上，脚下是一双灰色塑料拖鞋。由于雨后的清凉，男孩鼻下还拖着一行明亮的鼻涕。女孩用稚嫩的但明显带有嘶哑的声调反复叫卖着：“叔叔，阿姨，你们买一支栀子花吧，这可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可香呢！”男孩也跟在后面，奶声奶气地学说：“买一只吧，可香呢，买一只吧……”路上行人都身不由己地停了下来，纷纷掏钱购买。一位大妈望着这对姐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热泪：“真是作孽哦，叫这么大的孩子出来卖花。”一位胖胖的男士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塞在女孩黑大褂的口袋里，对女孩说：“孩子，你家大人呢？”女孩红着脸，低下头来。“我妈有病……”，男孩抢着稚声稚气地说。“不准说！”女孩急忙打断男孩的话。周围的人都七嘴八舌地要这一对孩子回家去，望着还剩下不多的栀子花，女孩老练地点点头，便牵着男孩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回走去……

夜晚，窗前的栀子花正散发出芳香。花还在开，也在谢，在夜的包围下可以很容易的舒展，无人知晓这时的美丽，也许有的花朵正是昂起头的时候，享受夜风的温柔。也许有的花朵正萎谢下来，墨墨地哭泣，这里看不到胜负，没有竞争。但是花朵的兴衰正一一点一滴浸透在人们心里，就在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