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亲爱的旧时光

再见，旧时光

往昔斑驳的时光犹如清晨叶尖滴下的露水，散落在泛尘的地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滋润了来年的花草。

2010年我带着一个卑微的梦和无数憧憬，踏入了被赋予无数层含义的高中，开始了我的新旅程。所有的故事都沿着预定的轨道，路过一道道陌生的风景，穿过一个个黑暗的山洞，经过一个个站点，却难以到达终点站。

2011年，在即将结束我高一的学习生活时，我亲眼看着高三的人步入考场，走进黑乎乎的山腰。看着从考场里走出来的人群，回头匆匆望了一眼我走过的高中岁月，多少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感伤只如微笑的花草，在云淡风轻的日子，仓促地涌过时光这条宁静的河流，一年又一年。风里飘着他们无奈的笑意，我知道，他们正在赶赴一场青春的晚会。为了这个晚会，他们曾经焦头烂额无休无止地进行着奋斗和厮杀。而这场虐杀过去了，他们终于生硬地带着牵强的笑，跨入了这场盛会。不管是沉默的还是喧闹的，都不可避免。

想起了从前，木棉花飘飞的日子。那时我们还是一帮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的孩子，还可以称之为孩子的孩子。为了那所谓的重点中学，孜孜不倦地做着那密密麻麻的习题。做着做着就忘了时间，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忘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偶然抬头望见那渐下的夕阳，才想起，一天又过去了。时间于学生和老师，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老师不断地给我们找作业，不断地给我们课，似乎是要把他们所知道的，全都讲给我们听。岁月斑驳了，却不曾忘却，那天的记忆犹如青涩故事里的场景。年轻的化学老师给我们讲课的时候，校园里那两棵木棉树的花花随着风摇曳了起来，刚开始就是一场蒲公英似的飘飞，继而成了大雪，落满了整个校园。老师停下课，与我们一起欢呼。我听见整个学校沸腾起来的声音，那是一种对岁月逝去的欢呼，那是对未来充满希冀的欢呼。

小学的他们就喜欢写同学录，尤其是快要毕业的时候。我从来不喜欢做这样的事，只会在他们的笔记录上写下自己的祝福，梦想。那时候很天真，天真地以为我们真的是永远不会分开，纵使天涯相隔，也不会相忘彼此。而如今我终于记不起，那些定格在毕业照上的某个笑脸，究竟属于哪个名字。想必其中好几位一定还留着自己歪歪斜斜写下的“梦想”二字。而我到底还是找不到他们了。原来有些人离开了，不一定会永远鲜活在心中，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埋入记忆中。这时候看着高三的学子将那些泛黄的书，写着密密麻麻字体的作业本撕得粉碎，再趁着六月的风刮过一整栋教学楼，白色的纸张又如木棉花飘飞。是的，他们需要宣泄，需要把那些鲜为人知的日子剪成碎片，向苍天诉说着自己的无奈，就这样急急忙忙地结束了他们拼搏奋斗的年代，多少心有不甘。

当我坐上了高一期末的这座航班，穿梭在记忆的夹缝里，才明白，不管是回忆还是忘却，骨子里对曾经，也是刻骨铭心。面对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校园，只能吃力地把自己融入其中。我不贪图它什么，只会搜刮尽关于它的所有记忆。渐渐看着陌生的风景成为熟悉的，渐渐地看着陌生的面孔成为熟悉的所谓知己，渐渐看着陌生的学校因为我们的到来而风采奕奕。果真是验证了那句话：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你会发现，原本费尽心机想要忘记的事情真的就那么忘记了。可那些记忆并不是我想要忘记的，走过了那么多，也失去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现在又要面临离别。曾经的满腹牢骚，曾经的豪言壮志，曾经说过的要记得彼此，都如手中的碎片，在离别的那个时刻，瞬间崩溃。

中考了，我看着他们又步入了我们的脚印。他们也在呐喊，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只能闭上眼睛不去想，不去听。他们背着一个荒凉而虚淡的梦走入了迷宫，一直走着枯燥冗长的胡同，所有的是是非非，趁虚而入，侵袭他们的脑海。就像当初的我们，带着一个华丽的梦，想要到处旅行，而后来现实告诉我们，我们还年轻，旅行还不适合我们。于是我们退却了。我告诉他们，你们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后面那一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已经不年轻了，但是仍旧有很长的路要走。前方永远充满未知，我永远也无法预知。这就像做了一个梦，虚无缥缈，或许生命本就是一场幻觉。而当我走过了这一段浮躁之后，也许终于会明白，这些白色沉重的雾，最后定会烟消云散。

高考那几天看着他们进进出出，我以为我会哭泣。然而没有。不知道自己是越来越软弱还是越来越麻木，我心里深深明白，总有一天我也一样，走进那冰冷的教室，埋头于关乎未来的试题，结束繁重课业的压迫，结束自己青春岁月。呵，到了那时候，谁会为我叹息。高考的时候似乎全国都停课，我就站在厚重的校门外，与一个个焦急的家长，挥汗如雨的扛着摄像头来回穿梭的电视台记者擦肩而过。封路，安静，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学校俨然成了停尸房，房外一群亲属在哭泣。沥沥的雨如丝般落下，每年的此时，老天这个老头总爱喝几壶酒，也总是不小心地漏下几滴，醉了地下的断肠人。高考结束后，所有的沉默都打破，互相道贺的，相拥而哭的，捶足顿胸的，在校门三鞠躬的，死死抱着课桌不肯走的……世界开始动了，车喇叭已经响了起来，壮烈的青春之歌也整个世界飞扬。这里不在是停尸房，而是充满生机的森林。所有人离开后，我走进这所空荡荡的校园，这里，曾经硝烟四起，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这里，曾经进行着战争。终于脚步不愿意走下去。

叶子最后还是要离开树，在风里沉醉过后，便沉睡在地下。站在未来和过去的中间，我不知道到底要走向哪头。未来是我的以后，过去是我的曾经，两者都是我不能割舍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怀念什么，过去就好比一位相识已久的故人，总在梦里，若有若无地向我招手，微笑，而自己，带着好奇心走近。并不是义无反顾。憧憬的，所谓的梦想，早已经被现实的残酷打得落花流水。纵使百般不愿，未来还是拉着我的手，迅速逃离。因为我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丢进回忆的空间里，醉生梦死。后来在去未来的路途上，才明白，蒲公英会离去，朋友会离去，梦想会离去，曾经会离去。一切都是注定的。就像离别终究是有的，我们最后还是要笑着向旧时光说句后会无期。真的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那日帮妈妈梳头发，发现了好几根白发。妈妈笑着说，你小的时候是我帮你梳头发，现在我老了，倒是你帮我梳了。我迅速转身拿起发夹顺便揩去一滴眼泪。妈妈不再年轻，多年来为这个家操心劳累，皱纹早已爬上了她的眼角，双手也因长年劳作而变得粗造不堪，乌黑的长发里也隐藏着几缕白发。依稀记得七、八岁时，很少见妈妈，然而只要妈妈回来，我一定会让她帮我扎两条小辫，兴高采烈地去上学，惹得小伙伴们羡慕，羡慕我有一个心灵手巧的妈妈。也许至今我还是长发的原因，也就出于那时的记忆吧。可是现在，我亲爱的妈妈，已经为了我们，没日没夜地劳作。不再年轻。她的孩童时代已经非常遥远，她的喜爱渐渐跟不上潮流，我们不再是有秘密就跟妈妈讲，妈妈渐渐变得孤独。时光呵时光，你还是改变了很多事。

耳机里放着衫籽伽的《校服的裙摆》，低沉的吉他声，略带沙哑的嗓子，唱出一股沧桑的味道。是的我们还活着，我们还是有梦想的。生命中多少失去和拥有，我们根本无法细细数清。只不过一个过去，一段回忆，物是人非罢。炎热的夏日里，埋下所有的文字，照片，信件。硬梆梆的泥土陷进指甲缝，有些疼痛。亲手一把一把地用土把这些记忆掩埋。泪水穿过空气，滴在泥土上面。终于，泣不成声。过去呵过去，我拿什么来祭奠你？

以为曾经近在眼前，其实它早已带着我最初的梦想，逃到另一个我所追寻不到的世界，自由飞翔。

青春这幅五彩缤纷的画卷，拖过生命中的某几个春夏秋冬，这些遗落的小悲伤，仅仅是画卷里没有涂抹到的细缝，渲染浓墨重彩的青春而已。多年后翻出这副画卷，才发现曾经的笑靥如花，曾经的思念，曾经写成故事的岁月，斑驳不堪。

写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也会因为自己写的文字感到难过。岁月，真的是一个很沉重的词语。想起他们鼓起勇气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说起往昔的事情，我只能矫情地说，曾经，只是一个遥不可及无法触碰的泡沫。

当我年老的时候，再看看自己写下的，再看看自己经过的，也许，会泪流满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