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承
人在这世上活一辈子,或多或少,总讲过一些违心话。其中有些话,就是奉承的话。
奉承是什么?讲文雅点就是恭维讨好,讲好听点就是讲别人爱听的话、讲好话,讲难听点就是拍马屁。礼节性的奉承,是人情世故的一种常态。到亲朋好友那里去喝喜酒贺新婚,不管那对新人颜值如何,总要说几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贺词。别人带孩子来自己家玩,看到是胖乎乎的女孩,就会说长得好可爱,一脸的福相;看到是又瘦又黑的男孩,眼睛且不大,就会说,这小孩真精神,很机灵啊。在朋友间,见到头发稀少的,心里在笑,嘴上却说,太有智慧了,真是聪明绝顶。很多年前的上海人,对这样的人还戏编了精彩对联,上联:南京路上没有草,下联:聪明脑袋不长毛,横批:绝顶聪明。老得满脸是皱纹,自己也不敢照镜子,有人说这是成熟的沧桑感;人长得矮小,自己觉得出门也抬不起头,耳边会听到很有面子的话:浓缩的都是精品。
这样的奉承,其实在人们的生活中大家也已习惯。这样的奉承,一般都没恶意,却有着化尴尬为自然的神奇。讨好的话,世上无人不爱听,奉承也就有了永远的市场。一般的奉承,虽有点夸张,有些言过其实,但还是在正常的人情中。
奉承过头,好话说尽,也就是所说的阿谀奉承或曲意奉承,这是完全的言不由衷极尽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之能事了,虽令人反感甚至作呕,但有人听了,还是觉得很受用的。明朝有部奇书名为《笑赞》,其中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气数已尽的秀才,死后到了阴间,去见阎王。恰逢阎王放了一个屁,奇臭难闻。才思敏捷的秀才灵机一动,眼珠子一转,做了一篇题为《屁颂》的赞美辞曰:“高竦金臀,弘宣宝气。依稀乎丝竹之音,仿佛乎麝兰之味。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至。”阎王听了,不觉大喜,马上下令给这个秀才再增加十年的阳寿。于是,秀才又回到阳间,舒舒服服又活了十个春秋。阎王内心又何尝不知屁是何物?但还是欣然接受。因为秀才深得“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玄机。
奉承到了如此地步,可谓是拍马术的登峰造极了。这样的奉承,古往今来,从没断过。
有的时候,奉承是一种语言的艺术;有的时候,奉承是一种取巧的谋术。前者,是得法的赞美;后者,虽有言不符实之嫌,但常有出奇之效。
坦率讲,大多数人是不会拒绝奉承的。有时,明知对方讲的是奉承话,反会有窃喜之感,脸上堆着笑容,摆手连说: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即使事后冷静回想刚才所闻是奉承之言,心里也不会去反感,除非对方说得太离谱了。而那些实在离谱的奉承,尤其是宁可牺牲自己自尊的奉承,不是别有用心,就是谋有企图的。这种用心往往不可告人,这种企图有着明确的指向。此时的奉承,无疑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越是甜到心里,越是中毒至深。那只狐狸,看到树上的乌鸦叼着块肉,就拼命说好话,其目的无非是骗乌鸦张嘴,然后获取垂涎已久的肉。黄鼠狼突然要去给鸡拜年,挤出笑脸给鸡说尽了拜年的吉祥之话,其用意,还不是想把鸡当作自己的一顿饱餐。
奉承之言是一种巧话,目的是为了讨巧。奉承又是一种势利,有时顺势,有时趋势,有时攀势,但都是为了程度不同的利益与平衡。